「但兄弟终究是兄弟,他把所有的内幕都告诉了我,自然也不会替军部查我,更不会按照军部的军令栽赃我,而他身为我大唐军人,又不可能出卖部衙同袍的秘密,所以这几个月他夹在中间非常痛苦。」
朝小树眼帘微垂,说道:「现在想来,即便会让宫里那位动怒,我也应该早些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也许他终究会死,但至少那段时间里不会那么痛苦。」
宁缺随意问道:「可你还是没有说他是怎么死的。」
「谍子是最危险的一种工作,他没有倒向任何一方时,便随时随地有可能死去,而当他决定倒向其中某方时,他更可能会迎来死亡。当日他终於决定把军部的计划告诉我,结果被军部察觉,於是便被清洗,就死在这间铺子对面。」
朝小树望向铺子的木门,望向看不到的那面灰墙。
宁缺沉默片刻后问道:「动手的就是先前那名南晋剑师?」
「是。」朝小树回头望向少年青稚的脸,微笑说道:「从今以后就是兄弟了。」
宁缺眉梢微挑,笑着回答道:「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朝小树笑了起来,说道:「一世人两兄弟,这种事情本来就这么简单。」
「一世人,不过两碗煎蛋面。」
宁缺摇头笑着说道:「兄弟这个词有些滥大街,而且我知道的那些着名兄弟们,如果不是其中某些人幸运先死,那么这些兄弟们最终都会反目成仇,今天晚上我只是想帮你,顺便挣些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俗气,在生活里找点儿别的意义?」
朝小树的眉尖缓缓蹙起,饶有兴趣打量着宁缺,有些意外於会听到这样一个答覆,问道:「似你这般年纪,眼中的世界却是如此灰暗……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的过去,日后如果你有兴趣讲给我听,请记得一定要喊我,我请茶。」
宁缺回答道:「那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想回忆,更何况是当故事讲给别人听。」
朝小树微笑说道:「好吧,那除了煎蛋面之外,你所以为生活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生活的意义当然是事业与爱情,或者说金钱和女人。我知道你觉得这句话很妙,觉得我这个人也很妙,但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莫测高深?」
宁缺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让这位长安城大佬明白什么叫意义,指着刚走过来的桑桑问道:「你觉得红袖招里哪位姑娘适合做你家少奶奶?」
桑桑把小手在围裙上抆了抆,然后蹙着眉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觉着坐在你左手边第二位姑娘就挺好的。」
「那是陆雪琪姑娘。」宁缺想着那位姑娘的柔软腰肢,笑着追问道:「为什么你觉得这位姑娘适合当我老婆?」
桑桑睁着那双柳叶眼,认真回答道:「脸上妆粉抹的匀细,笑起来感觉挺干净,牙齿白齐,看着觉得很健康,而且我偷偷看过她腰臀,将来应该很好生孩子。」
宁缺回过头,冲着朝小树得意地一笑。
朝小树看着他左脸颊上的小酒窝,怔然想道,天天守着一个铺子,和自家未成年小侍女讨论哪个妓女适合生养,适合当自己的老婆,难道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忽然间他想到离开老笔斋前倚着铺门的小侍女,想到回到老笔斋后两碗热腾腾的煎蛋面,想着先前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自己,想着这对主仆二人间自然到无法让任何人插入的感觉,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微笑说道:「原来生活的意义就是生活。」
宁缺摇头笑着说道:「酸了,这话就太酸了。」
朝小树看少年神情,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点破那些东西,站起身来走到铺门处,回头微笑说了声:「我该走了,今天夜里的长安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银子明天有人会来给你,然后他会带你去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最后几个字,宁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神情,他没有问去什么地方,而是直接问出事情的关键核心:「能不能不去?」
朝小树推开店舖木门,干净利落说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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