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了的抽屉,穆琏还是弯下腰把锁锁了。
眼见天色已晚,他去林蕙那里用饭。
前夫驾到,林蕙严阵以待。
比起主人格的呆子,那副人格极为的精明狡猾,不过也不怪如此,在人格分裂症中,副人格从来都是跟主人格相反的,主人格如果内向羞涩,那副的一定是外向奔放,好替他分担痛苦。
「我刚才听说,你去我书房了?」穆琏吃饭的时候询问。
林蕙的手顿了顿:「是,我想找点书打发时间。」
「找到了吗?」
「没有,那里的书太多了,我看得眼花缭乱反而不知道选哪一本呢。」林蕙微微一笑,「不如下次你帮我选?我想看轻松有趣的话本。」
笑得可真好看。
穆琏嘴角翘了翘,这几日她跟他在一起一直都显得有点紧张,如今突然这样,让他感觉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也许是因为宝石的关系,她不是喜欢宝石吗,管事说已经送给她了。
「那等会我带你去。」
「晚上?」她还有计划呢,林蕙摇头,「看都看不清楚,还是等明日你下衙再说吧,或者休沐日。」
「行。」穆琏没有反对。
两人用完饭,林蕙让桂心上茶,故意挽留穆琏:「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今日二妹来了,说武定侯想娶她,这件事你怎么看?」
前世不就这样吗,没什么好惊讶的,倒是林蕙与他提此事又让他警惕了一些。穆琏笑道:「这不是大好事吗,还用跟我商量?武定侯文武全才不说,人品也是百里挑一,你们林家能有这样的乘龙快婿,不知多少人眼红……哦,你是担心你二妹高攀惹来非议?」
「对,我怕二妹难以应付。」
「怕什么,武定侯自会替她挡住的。」穆琏拉住她的手,「就像我一样,阿葫,你跟着我,永远都不用担心被欺负,你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
他眸中闪烁着自信,好似可以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而,她的未来在别处。
她亲手奋斗得来的东西比什么都珍贵,至少是比他给予她的东西珍贵,因为那些是不会变的。
林蕙笑了笑:「这话确实很让人动心。」她抽出手,接近桂心端来的茶水,顺便就将药粉倒入进去。
微微晃了下,她递给穆琏:「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些天我也想过了,可能我以前是不应该这么对你。」
什么鬼话?穆琏眉梢一挑。
他说得都是前世的事情,林蕙根本不清楚,现在顺着这话摆明是想糊弄他,或者是为安抚……他接过茶,眸光定定落在这浅绿色的茶水之上,只见这颜色似乎有些浑浊。
她是第一次给人下药吧?
这种手段不适合她。
生怕被穆琏发现,林蕙转移他注意力:「等下我们出去散步吧?好好谈一谈,我也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散步的话,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把茶先喝了,穆琏很给面子的假装喝了一口,随即道:「散步可以,但是我还有几个字想问你,你去磨墨我写给你看。」
主动提出简体字的事情,林蕙转身走去桌案,穆琏趁机就把茶水倒入高几上的花插里,然后装出喝掉的样子,他实在好奇林蕙想做什么。
他把茶盅放下,去拿毛笔。
林蕙偷瞄一眼,发现茶已经喝完了,心头一松。
肯定不会是媚药,那么极有可能就是**药,穆琏心想倒在地上也不好看,便是借助椅子,写得半个字就放开了毛笔,手按在额头喃喃道:「怎么有点……」
话未说完趴在了案上。
这**药可真厉害,林蕙心想才喝完就迷倒了啊?她伸手戳一戳穆琏,他丝毫不动。
「穆琏?」她试着叫他。
穆琏还是不动。
看来是真晕了。
听说药效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林蕙忙抓紧时间跟藏在深处的呆子对话,因为有种传言,说人即便是昏迷,但只要在耳边不停地说话,还是有可能会被听见的。
其实本来催眠的效果更好,但她不会催眠术!
「穆琏,」林蕙半蹲下来,拉住他的手努力叫魂,「穆琏,是我,阿蕙,你快醒来,我知道你在生气,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骗你是妖精,但你也别太过失望,我虽然不是妖精,但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只要你醒来,我会告诉你很多有趣的事情,那比妖界还有意思。」
「穆琏,你别再睡着了!」
没想到她竟会傻乎乎的说这些话,穆琏有点吃惊,这样就能把事情解决吗?
「其实妖精根本算不了什么,我的那个世界才好玩呢,我们无论男女都可以念书,不管是谁生而平等。我们了解的知识也多,你知道吗,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它有几十亿年的生命,它大到无法想像,但也不过是太阳系中一个小小的星体……穆琏,所以人是很渺小的,你大可不必为你幼年的事情而伤心,你应该开开心心地活着,因为开心的时光转瞬即逝,你应该珍惜啊。」
「穆琏,你听到了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世界很有意思?是不是比你想像的妖界更好?是啊,我们还可以飞呢,坐着飞机飞,可以周游四海,不像这里坐马车那么累,我告诉你,还有一种太空船,可以离开地球,我相信哪一日它一定可以带着我们降落到别的星球之上。」
「所以,我喜欢我的故乡,那里充满希望,如果可以我也想带你去看看的,只是……穆琏,我也许自己也回不去,那太难了,我想了很多种可能,都觉得难以实现。」
「那也许是幻想,就像你幻想的那个妖界一样,我只不过是听到了二姨的声音罢了。」
「我只不过是不甘心,穆琏,我妈妈去世的时候同我说,对不起我,但是她希望我答应她,要好好活下去,要比她幸福。但是我这么年轻就死了,我没有完成她的心愿,我也没有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我就这么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忽然间泪如雨下。
他从来没见过林蕙哭,这是第一次,她哭得好像个孩子,垂着头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有种刻骨的疼痛遍布了他的全身,让他一时无法动弹,好半天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林蕙拉过来拥入怀里,柔声道:「阿蕙,别伤心了,终有一日你能回去的。」
叫她阿蕙,是他醒来了。
林蕙心头一喜,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说不出。
她头一次在别人怀里哭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