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顿了顿,按住晏明灼肩膀,身体靠拢过去。
他故意侧过脸不去看紧闭唇瓣只因为疼痛而发出一声闷哼的青年,也没有举起镰刀,而是抬起手臂,沉默地将其拥入张开的怀抱。
他们拥抱过很多次,亲密相贴的触感格外熟悉。唯独这一次,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既不亲昵也不缠绵,充满肃杀之气
怪物的身上拥有与生俱来的可怖力量,能够夺取万物生机,使之衰亡,他痛恨这份犹如附骨之疽的诅咒力量,却又不得不依靠于它的强大来保护自己,以至于操控力量时变得越来越熟练,因情绪波动而失控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同此刻,宛如实质的诅咒力量顺着两人肌肤相贴的部分,渐渐攀援上晏明灼的身体,热意从体内急速消退,寒冷侵袭,却因此而带来温柔的错觉,错感拥抱住他的苍白手臂格外温暖。
暖烘烘的,散发着热量,比烧着柴炭的火炉还要烫人。
“唔”晏明灼的思维,随血液温度的下降而陷入凝滞缓慢,他牙齿格格打战,唇瓣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着越发贴近伊恩这个唯一的热源,人类的脆弱在此刻暴露无遗。
伊恩是真的想要杀死他,让成为恶灵的他困在庄园,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一切迹象都在佐证以上结论。晏明灼的理性老早之前一直在脑海内发出刺耳警报,提醒他速速远离被刺激得快要发疯的怪物。求生欲刺激着他的肾上腺素,告诉他什么也别管,暴露身份也无所谓,赶紧载入“安森”或者其他角色,至少逃离此地先保住小命。
只有生命才是第一位。情感或者爱情这种受激素影响下的短暂生理作用,在性命面前狗屁都不是。没了命,不再是人类,他就不再是晏明灼,后果会相当相当严重。
潜意识说,他绝对不能死,死了一定会后悔
他没走。
高挑身躯还屹立在原地,原本明亮的银眸却渐渐黯淡,视野前方开始模糊。
晏明灼抚摸着埋在自己颈侧像是在逃避什么的后脑勺,分明是正在被夺走生命力的受害者,却忽然笑起来,胸膛传出闷闷的震动,令情绪混乱的怪物诧异地抬起头,终于肯直视他的侧脸。
仅仅一眼,伊恩又重新低下头,他张开口喘息着,胸口被无形绳索勒得喘不过气,尖锐疼痛触电般地扎入脑海。
“你会死的。”怪物不自觉攥紧的五指,在晏明灼的后肩抓出凌乱褶皱,他嗓音喑哑得厉害,几乎听不清其间黏连的气音,“晏明灼你真的会死掉的”
“为什么不跑”
混乱的血色画面如蜻蜓点水般飞速掠过伊恩的脑海,他不敢抬头,脸颊贴在温度越来越低的颈侧肌肤,柔软的皮肤仿佛结起一层冰凌,伊恩喃喃着“你会和父亲母亲一样,死在我手里。”
“按理来说,我应该感到恐惧。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哪怕是我也一样。”随着低笑,晏明灼的咳嗽变得剧烈起来,他抬手捂住嘴唇,遮掩住指缝间溢出的血色,“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我内心如此平静。我为何那么笃定的信任着你,会在最后关头留我一条性命呢”
晏明灼对这样的想法产生缘由,感到格外好奇,单单只是“喜欢”这样的陌生情绪,似乎达不到如此拼命的地步。
所以,为什么
找不到内心真实,多年来始终随波逐流、带着无数层面具生活的他,在产生迷惑的那一刻,选择停下逃跑求生的步伐。
他想找到答案。也许找到答案的那一天,就是他寻找到生命意义的关键时刻。
在如此充满诱惑力的选项面前,死亡的威胁,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对不起,伊恩,我的确还欠着你很多解释。”晏明灼垂下手,淋漓血液顺着指尖掉落在暗色的郁金香花瓣,一滴,又一滴,“但好在,这一次,我没有违背先前对你的承诺。”
青年闭上眼,微弱的声音恍若梦呓“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
至少在副本世界还存在的时候,我会留在你的身边,直到传说中的故事终结。
搂住晏明灼脊背的手臂一下子收紧。
四周簇拥成团的黑色郁金香花床被厉风吹得花枝乱颤,深紫近黑的花瓣片片漫天飞舞。诅咒般的力量在晏明灼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捏开唇瓣,强行灌入他口腔内的高级治疗药。
污浊厚密的黑泥上,小心翼翼探出一株幽冷的小花。
冬末,花萼包裹着银白色的花骨朵儿,被寒风吹得颤颤巍巍,却含苞待放,等待着温暖的春天来到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