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天台, 八块花田,六片萌出绿意。
灌木科植物,浅绿色枝条, 柔嫩尖叶方生出不久, 拢住枝条侧旁闭合的白色“小漏斗”,随微风在雾中招摇。
晏明灼蹲在第五块花田边, 任由裙摆曳地,指尖在松软的黑色土壤中摸索。
很快,他在泥土中触碰到硬物。
拂开泥尘, 无数细小植物触须密密麻麻钻过微笑着的黑色残面,如同白米。
失踪的c级恶徒传教婆, 假面被埋入晏明灼家天台。
曾经的推测一语成谶。
能够轻而易举杀死传教婆, 又悄无声息潜入洋房, 埋下假面的人
忽地, 晏明灼神色一动,从与希望之种交缠的假面旁, 捻起银白一角。
将银白绸布碎片藏在掌心,他起身, 走下楼去。
进入客厅时, 却见佘昙坐在沙发, 把玩着此前连一眼都未曾正视过的游戏掌机, 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
佘昙注视着开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字, 眉目惘然, “你喜欢游戏里的世界吗”
晏明灼在他身边坐下, 肩膀挨着肩膀,他凑近佘昙,将掌机从他手中拿下。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晏明灼想了想, 回答,“要想通关游戏,挺难的。我在里面死了很多次。”
“你的身体变得虚弱,也是因为这点,对么”佘昙神情变得颓唐。
没等晏明灼回答,他变得愈发沉郁“我总在做一个梦。”
“梦里,是另一个雾之国。”
“我俯瞰着它恍恍惚惚地游荡着”
“从前醒来后便会忘记的梦,这些天,却变得愈来愈深刻。”
“我做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晏明灼没打断佘昙梦呓般的回忆,他静静听着,并不觉意外,只有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拨开温柔的假象,终究会有面临真实的一天。
晏明灼,攒够勇气了。
“第一次意识到,还有另一个我的存在,是在你出现的那天。”
那日,夕阳西沉,晚霞穿透薄纱般的雾,散射出明亮到过于刺眼的橘色。
佘昙站在窗户边,透过飘起帘布,无意窥见老修女敲响隔壁家门。
他认出敲门人的身份。警惕与好奇,令他无声打开房门,沿着角落中的阴影走近。
开启一线的门缝中,佘昙窥见半面银发。入夜,天台遥望,月色渺渺间门惊鸿一睹。
当夜,他梦见与傍晚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回,任由老修女如何敲门发出噪音,隔壁也没有动静。
做过梦的人,会有类似感受,梦境中,仅仅一个念头就能瞬息万变。有时念头甚至不受理性控制,正如人难以控制大脑中的潜意识。
佘昙亦只是心念一动,心想这人十分吵闹,恐怕会打扰邻居休息,老修女已然惊恐万分地转过身,面朝着“他”,在极度恐惧下僵硬如一尊雕塑。
等等。
雾气勾勒出浮动的修长身躯,利刃取代了矫健有力的手臂。
他明明,已经处决
头颅冲天而起。红与灰绞成难以辨认的气流。
紧闭的房门后,传来难以辨认距离的脚步声。
不能开门
佘昙如梦方醒,他胸膛起伏,站在虬结复杂连霞光也照不进的巷子中,脚下是轰然倒下的无头尸体。
老修女的头颅,连带着她的假面,一同滚落在地。
失去光泽的黯淡眼珠,死死朝他看来,如同漩涡。
再一怔,佘昙猛地从床上弹起。
是个梦中梦。
奇怪的是,等他真正苏醒,梦中的内容却犹如雾里看花,蒙了一层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