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只能边尿边安慰他:“我不是不信你,但我是亲眼瞧见你进了后院,你要是想在班主面前证明清白,至少也要说清楚你当时做了什么,大家才好放心。”
从感情角度,与其说祝平安愿意相信小根子,更不如说,祝平安希望能够相信身边遇到的所有人。
因为他尝过死亡的滋味,所以他不愿意让绝望毁掉任何一个人,他不奢望这个世界如他所来的世界那样美好和平充满阳光,但他只希求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们充满耐心和勇气,也充满对同类的关怀,而不是像小镇上其他人那样冷漠。
如果小根子能够证明自己与无头神祇、戏魔之类的东西毫无瓜葛,那他还是一个好同志,大家以后依然能一起共事。
可是小根子对他的问题却卡壳了。
他面色发青,一会儿捏紧拳头,一会儿额头出汗,但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憋出个屁来。
祝平安系好裤带,转身看着他憋屈的表情,无奈地摊手:“你要是不先相信别人,要别人怎么相信你呢?”
也许小根子与小禄的死真的没关系。
可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秘密。
祝平安已经很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尊重他人的秘密,但在这种时候,秘密,就是危险。
怀揣秘密的人,难以得到信任。
小根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怏怏不乐地掉头就走:“不信拉倒。”
这个世界长大的人,天生缺少对别人的信任,在死亡的威胁下,自私自利的苟活着,是绝大多数人的性格,小根子哪怕心里觉得新来的大哥哥值得信赖,也不敢轻易和他说出心事。
这个夜似乎极为漫长,祝平安都有点羡慕那些十点就睡着的师兄们,他睡不着,只能在心里默念着陶班主传授的口诀,莫名觉得身体越来越发热,烦躁的精神却渐渐平静下来,随后竟也睡着了。
清晨,安静的戏园子传来突兀的广播声:“今日上午有小雨,出行小心……”
顿时所有人的伸长了脖子,安静的听着广播。
这本是吊嗓子练戏的黄金时段,但惨剧的影响愈发发酵,除了小花子与祝平安之外,其他少年都呆立在一边,三两成群,或者低声议论,或者一言不发,令人心悸的沉默,如今听到接下来两小时内有雨,更是纷纷站在屋檐下,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一言不发。
陶班主平日未必一早就到场,今天他却早早来了。
顶着两个黑眼袋,神情憔悴面色蜡黄,说话的时候中气也不足,看来这一晚上也没休息好。
“在屋里练嗓子吧。”陶班主有气无力地挥手,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皱纹更深,声音也越发喑哑,“不管发生什么事,艺学成了,就是自个儿的,谁也拿不走。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发生了惨案谁也无能为力,没法让死人死而复生,哀恸惊惧都没有用,这里天天有死人,但生活还得继续。
祝平安看到陶班主这副摸样,知道他没有找出真相,至少昨晚一无所获,而班主也下不了狠心把相关人等都打了赶了,就只能这样得过且过,逃避现实。
当面不敢有人说,私下还是有孩子嘀咕:“命都没了,艺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