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起的坟丘还泛着湿气,未曾燃尽的香烛纸钱在风中飘扬,悲怆哀恸,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鬼哭声,仿佛送葬的人还没离去。
但坟场里面确实连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要干什么?”
“挖坟。”孙医生淡淡回答。
“挖……挖坟?”祝平安再次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他的心里除了疑惑,还有对新事物的渴望了解。
前几天晚上他跟着孙医生在窗外看了一场人间的悲喜剧,也和小池聊了“安乐死”,他能理解这里的儿孙无奈选择,纵然未必完全认同孙医生卖药,但也感觉到孙医生只是悲天悯人,同样无奈之举。
可是怎么才过了两天,孙医生要挖人坟了?
“对,准备吧。”孙医生没有对新学徒多加解释,只是挥了挥手,让秦三七动手。
秦三七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他眯着眼睛,掏出一个革囊,小心翼翼开启倾倒出粉末,口中念念有词,熟练得绕着坟丘撒了一圈正画了个圆,又在六角方位各自用手指蘸了粉末,书写几个怪异的符号。
星光之下,绿色药粉闪烁荧光,甚为醒目。
咱们家真是开药堂的吗?
祝平安遇到那么多诡异奇事,现在即使不明其故,也不着急追问,只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而且那股子对新事物的渴望和了解,越发压过那点疑惑。
来当学徒好多天了,总该见见不一样的东西,最好能窥见孙医生的真正绝学,开拓眼界,学无止境嘛。
抱着这样的心态,祝平安看的非常仔细,不但看秦三七的走位和念词,还不时关注孙医生,可惜医生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中,只能大概看个轮廓,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等到秦三七的药撒完,孙医生也开始低声念咒。
这是种佶屈聱牙的语言,祝平安像记下来,但完全听不懂,那就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和巧妙的方法去记,只能干听着,努力记着那音调。
秦三七侍立在一旁,从他的反应来看,这位多入门几年的学徒也不懂这种古怪的咒语。
沉寂的夜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祝平安仔细辨认,可以看到从草丛中石头缝里钻出各样的虫豸,有红头扭曲的蜈蚣,也有浑身发蓝的蝎子,还有巴掌大的蜘蛛,纤细的足在夜风中摇曳,在绿色药粉的荧光和将星的光芒下,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些虫子像是一群理智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在绿圈之外停住了脚步,形成了一个汹涌的外圈,也不知道在围观什么。
草木开始像是烧焦一样凋零,化为粉尘,露出光秃秃的土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平安看到原本暗黑色的土像是被加热一样开始呈现一种暗红色,更凸显出鲜艳密集如同电路图一般的赤色纹路。
而所有纹路的中心,集结于坟墓的中央尖端。
祝平安觉得地狱之门要打开了,不过他现在的心态,是看过好几次地狱洞开的老死人了,即便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也能稳稳地站在原地,嗑瓜子看好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