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法救,无论秦三七怎么扯出虫子,所有的洞中总是会增生出更多更胖的虫子,仿佛永远都清理不完。
祝平安虽然已经让秦三七带好手套做好防护,然而看那虫子有的被扯断飞溅出黑红色的粘液,他觉得这种程度的防护还不够,不得不把努力扯虫子的秦三七拖走,看着病人彻底失去了生机。
这真是无能为力。
只能枯等的感觉实在叫人痛苦。
祝平安拿了两双手套,叮嘱悲痛欲绝的家属做好防护,小心不要被虫子或者虫卵沾上了,等他们离去,他一边消毒药堂,仔细清理冲洗那些被拽下来的虫子尸体,一边郁闷地问大师兄:“为什么只能等到第七天?不能现在就阻止?”
“现在无法阻止,只有等到第七天,我们才有机会。”秦三七艰难地闭上了眼睛,他无法忍受,可又不得不忍受。
“你看着店,我现在去找师父。”祝平安不能坐视不理,他要去找孙医生问清楚。
“师父不在镇上,我早上问过街坊邻居。”秦三七提醒祝平安。
“也许下午回来了,在某家出诊呢?”祝平安忽然想到自己还走不出这个小镇,有点懊恼和无奈。
“你别一个人出去,现在外面危险,我不放心。”秦三七其实不放心的还有自己一个人看店,现在特殊时期,他也没其他可信任的人了,师兄弟俩在一起更安全些。
“师父总会回来的。”怕祝平安不听自己的,秦三七又补充一句。
祝平安只得作罢,因为刚才外面看热闹的人还没完全散去,对面还站着两个秃头没牙的老头子,阴沉沉的看着药堂嘀嘀咕咕。
祝平安也感受到镇上的气氛更加怪异。
连续三天这种特殊的死亡方式,很快会变成新闻,镇上的居民未必像秦大娘一样了解,但也有一些当年的幸存者,见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忧心忡忡,更何况虽然药堂辟谣了那些怪病会传染给其他人,但第一天烧死的孩子父亲确实伤口在蔓延,戏院子也人心惶惶。
小镇上的居民虽然冷漠而麻木,他们对灾难凶险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们更加自私和残忍,为了活下去,有能力的聪明人,从第二个病人开始,就感觉到危险,筹划着往镇外逃窜,购买公共马车或是船票,暂时离开即将爆发大难的小镇。
但大部分人,只能被动地等待,顶多也就是囤积点粮食与清水,为未来躲在家里日子做准备,可是有的百货小店,不再往外售卖食物,有的则是暗地里哄抬物价,有的防狼防虎般的防着邻居亲戚,这暗中的变化,让镇上变得更加冷清,也更加充满紧张的敌意和恶意,如无必要,谁也不想出门,每扇大门都关得紧紧的。
天气预报倒是每天都正常,甜美的声音告诉人们“今日无雨,可放心出门”。
每次秦三七对着高音喇叭都是狠狠地啐上一口,脸色愈发阴沉,药堂要是闲着,他就去隔壁看老母亲,似乎想在最后时刻多尽点孝。
又是那种感觉——末日将临的感觉。
祝平安还记得陶班主那天放了假,让孩子们出去散心或者回家看望父母,有种“见一次少一次”的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