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硕坐在圈椅里,眼睛盯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和发秃的后脑勺,手下悄无声息地解开了腰带,把带子一圈圈绕在手掌上,绷紧了……
“你说是吗?”
沈行复把手撑在案台上,脑袋凑过来,活似骷髅头上瞪出两颗鼓鼓囊囊的眼珠子。
程良硕才要开口,副手在门外道:“大人,乐大人请您去执事堂一叙。”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到。”
程良硕打发了副手,正色对沈行复道:“沈大人所言极是,今日我便总述大理寺案情,写折子上奏陛下,事关重大,在陛下一锤定音之前,沈大人还要守口如瓶。”
沈行复道:“放心,我当了几十年官了,怎会不晓得?”
程良硕颔首,目送他离开,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腰带重新缠回腰上,抚平了褶皱,这才出门而去。
这厢,姜云如眼瞅着浅灵的马车将要驶动,连忙跑了上去,挡在了跟前。
“义清乡君!”她哭道,“你为何一定要与我家过不去?为什么要陷害我爹?”
浅灵打开车门,却并不下车来,安坐在车里道:“事到如今,你还坚称你爹是无辜的吗?”
“我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这是大理寺认定的结果,你觉得他无辜,他清白,就应该把他清白的证据交给大理寺,找我,没用。”
浅灵说完就示意车夫,驱车离开了。
姜云如摇摇欲坠,整个人几乎要碎了。
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个人猛地扑搂上了姜云如。
“云儿我回来了!”
冯家玉瘦了一大圈,热泪盈眶,嘴上笑着,兔子牙又调皮地冒了出来。
“我太想你了,在墓园的每一天我觉得孤单,一直在想你在做什么,你肯定也想我了吧……”
冯家玉说了一箩筐,后知后觉没人接话,定睛一看才见姜云如脸已经没了颜色。
“云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家玉……”
姜云如缓过神来,扑在她身上流泪。
“岳姑娘……她要害我爹……”
浅灵回到齐宅,卫晏洵已经在等着了,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问道:“心里很难过吗?”
“没有。”
“还说没有,都挂脸上了。”
浅灵闭了闭眼,只道:“我只是想不透怎会有人如此厚颜无耻,死到临头还能做出那么无辜的姿态。”
“姜琢君,跟他的夫人和女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讨厌。”
她很少这样直白地吐露对一个人的厌恶,卫晏洵既惊讶,又有些脸热,她像极了在指着上辈子的自己骂他识人不清。
卫晏洵摇了摇头,把那些回忆从脑袋里甩出去,接着安抚道:“证据已交上去了,马上大仇得报,你该往前看了。”
浅灵的双肩微微耷拉下来,仰头道:“多谢你借定北军给我。”
“应该的。”
浅灵一夜未眠,始终等着天边曙光亮起的那一刻,宫城里能传来一个震天撼地的消息。
但她没等来想听到的消息,天刚蒙蒙亮,栖月推门而入,尖声道:
“姑娘!沈大人昨夜殁了!”
浅灵扭过头,窗边开了一夜绽放到极致的昙花,陡然掉落。
花期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