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地扬起脸,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子,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听闻公主回府,静安一时情急就这么跑了出来,就怕公主进了后院,那样我就见不到……您了。”
呸!
堂堂男子,怎么尽使些后宅女子手段?
矫揉造作,故作可怜,简直太令人恶心了。
祁狅在心里狠狠啐了荀毅一口,然而“静安”两字不断在他耳畔回荡,气得他血液上涌,下颌骨死死绷着。
他字幼安,荀毅字静安,这未免也太巧了!
奚娆沉默片刻,幽幽一叹,示意绿雪去取一件狐裘过来,亲手为荀毅披上。
“你这又是何苦,本主忙完之后自然会去找你的。先回去暖着吧,别着了凉。”
荀毅无比期待地望着她:“那公主可要说话算数,今晚一定要来!”
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不再停留,拿起画作便乖顺退下,还给鼎鼎和昶儿请了安。
祁狅向来最讨厌这种低声下气的谄媚之人,对荀毅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可奚娆偏生对他这般温柔,心口淤堵的火苗一下子烧得更旺了。
但他只能硬生生把这份嫉妒吞回肚子里,因为此时的他根本没有资格拈酸吃醋。
翌日,是三皇子“祁狅”出殡的日子。
奚娆早早就起来,抱着鼎鼎和昶儿上了马车,阿湛则带着虞公公等人从皇宫出发,双方在城门口汇合。
祁狅主动要求一起送葬,独自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听着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心里一片荒芜,嘴角满是苦笑。
自己给自己送葬,他怕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丧乐极其刺耳,听得他烦躁得想要杀人。
偏巧这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冬日暖阳难得露面,热络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
阿湛怕奚娆又胡思乱想,一路上都在与她说话,不是谈论朝中大事,就是说他在宫中搜刮来的八卦。
这几日,虞公公简直成了他的快乐源泉。
为了讨少年天子的欢心,让他不至于在深宫无聊,虞公公掏出了压箱底的绝活,上至太皇太后,下至宫女、金吾卫,把自己知道的八卦、趣闻说了个底掉。
阿湛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在他的活跃下,奚娆脸上的微笑始终没断过,但心底的阴霾和悲痛却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来,像细密的针尖那般刺入心口。
她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要想彻底忘掉祁狅,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如今她能稳住情绪,心神不乱,已是非常不易。
把“祁狅”安葬后,送殡的队伍来到普陀寺。
与上次一样,他们还将在这里休息一晚,次日早上返回交州。
旧地重游,祁狅难免心生余悸,勾起了当日给昶儿换血的回忆。
听说奚娆和昶儿入住的是称心之前的厢房,他禁不住心脏紧缩。
她会发现这间房的秘密吗?
倘若她知道是自己给昶儿换了血,会因为他流下一滴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