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巷子深处窝着一名乞丐,沈耀祖本来是想哄着他,叫他帮自己去家里报个信儿的。
只是他身上分文没有,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那乞丐也不为所动。
就在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的时候,却瞧见巷子口走过一道矮小的身影,一看就是个小孩子。
孩子嘛,大多心软又好骗。
于是,沈耀祖便忙出声叫住了对方:“诶!那小孩儿,你站住。”
对方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往巷子里探头探脑。
因为逆光的缘故,沈耀祖并没有看清那孩子的长相。
当然了,他也不在乎。
此刻的他只一心着急寻求对方的帮助:“好孩子,你帮我一个忙,回头我给你买糖吃。”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了一句:“……什么忙?”
沈耀祖见有希望,不禁欣喜若狂,忙说:“你去桂花巷的沈家,找门房的小厮,就说他们家主子叫他到这儿来。”
“只要你能把人领来,不止糖,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那孩子进一步确认道:“桂花巷的沈家……可是广仁堂二丫大夫家?”
“对对对!就是那儿!”沈耀祖这会儿倒是顾不上恨沈栖姻恨得牙根痒痒了,甚至还十分雀跃道:“那二丫大夫是我妹妹,亲妹妹!”
闻言,那孩子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说:“我就说怎么听着声音这般耳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二公子啊。”
“你是……”
“沈公子,别来无恙啊。”
说话间,那小孩走进了昏暗的巷子里,让沈耀祖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貌。
竟是司图南!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沈耀祖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便是了。
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居然被这个曾经打败自己的小兔崽子给瞧见了,这叫他还怎么活!
想想自己此刻还衣不蔽体,沈耀祖顿时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嗷”一嗓子:“你给我站那!不许过来!”
司图南会听才怪呢。
他不止过去了,甚至还近距离仔细将沈耀祖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
最终颇为疑惑地说了句:“你又跟人打赌输啦?”
“赌注还是谁输谁光屁股在街上跑一圈?”
“……你、闭、嘴!”沈耀祖咬牙切齿的说道。
“啧啧啧。”司图南摇头叹息:“你方才说,只要我帮你去沈府叫了小厮来,我要什么你便给我买什么,可当真?”
“自然当真。”沈耀祖却不敢轻信:“只是……”
“你肯帮我?”
司图南摇了摇头,纠正道:“这不叫帮,而叫交易。”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我带了人回来,你反悔了怎么办?”
“切,本公子差你那三瓜两枣的!”
“那也不行,口说无凭,总得有个凭证,你才不好抵赖。”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阵,懊恼道:“我也没带个纸笔出来,这样,你等我一下啊,我找人来当个见证。”
“啥玩意?”
见证?
见证他光屁股满街跑吗?
沈耀祖差点疯了:“不许去!”
可哪里还来得及。
司图南转身就朝街上大声喊道:“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婶子,哥哥姐姐们!”
他这一嗓子出来,路过的男女老幼都不觉朝他看了过来。
沈耀祖无法,转身想跑,却被司图南死死拽住:“诶,你别走啊,不是说好做交易的吗?”
“你撒手、你撒手!”
沈耀祖被他扯住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还得拿盖帘遮挡下身,又恐挣扎的动作大了走了光,因此竟未能甩开司图南。
后者便凑准时机吵嚷道:“好啊,你果然是骗我的!”
“说什么只要我去沈家帮你喊了人来,你就什么都肯买给我,我还是个孩子诶!你连小孩子都骗,你还要不要脸?”
“哦不对,你都敢光屁股上街跑,想来定然是不要了。”
“总之你不许走!”司图南索性往地上一坐,直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平白耍我玩,你当我好欺负啊。”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耀祖眼睛都急红了。
“小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司图南仰头看向他:“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叫爹。”
“……小王八蛋,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大家快来看啊,沈二……”
“爹!”
司图南话未说完,就被沈耀祖脆生生的一声“爹”给打断了。
他额上青筋暴起,狰狞道:“爹!爷爷!祖宗!”
“行了吧?能撒手让我走了吗?”
司图南终于放开了手。
可沈耀祖到底还是没能顺利走脱。
原因是:金吾卫的人来了!
一开始被沈耀祖赤身吓到的那几位小娘子的夫君越想越气,便不谋而合地将事情报给了在夜市巡逻的金吾卫。
于是,就有了沈栖姻头先看到的那一幕。
两名金吾卫脸色复杂,沈耀祖百口莫辩。
最终,他被以“当街裸奔,有伤风化”之名,关进了大牢。
若是沈家肯拿银子去赎,那他明儿就能被放出来。
可若是他们舍不得那二十两罚金,那沈耀祖就要在大牢里蹲足十五日,才能刑满释放。
沈苍搁府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茫然。
他都不知自己该气哪件事才好。
那个孽障居然还敢去青楼!
去青楼也就罢了,还被那儿的妓女给扒光了衣裳,被扔到了街上。
这还不算,他居然还光屁股满街跑!
奇耻大辱!
沈苍抚着心口,直挺挺地跌坐到椅子上,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沈夫人忙上前关心道:“老爷想开些,仔细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
“若是连您都倒下了,耀祖不愈发没了指望?”
“这事儿,还得您来拿主意啊。”
沈苍脸色苍白,唇色发紫,一看就被气得不轻,怒声道:“不管他!就让他在牢里好好长长记性,否则日后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