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有三个在放哨,三个在屋里放松,三个在做饭,把村里搜刮到的干粮放锅里煮,从屍体里挑些细皮嫩肉的,脏腑剖开了作个槽,往心肝内脏里和些麦子草料喂马。
铁蛋趴在山岗上眺了一眼,冷冷道,
“你们作甚。”三个剑宗弟子也不理他,掐诀把飞剑放出去了。
剑宗的,想杀人从来不需要解释原因,大概他们就是单纯看到屠村,不爽吧。
铁蛋冷笑,
“这些是騊駼原的突骑,鞑虏出身的番卫,纵马跑起来和风一样快,一箭能把苍狼的头给射爆。就算你们一口气,飞剑杀他九个。
那二十七匹马若逃回去一匹,整个坎军都知道我们潜进来。半个时辰内就能聚起千骑来围剿了。”
剑宗弟子们默不作声,只是御剑。
乔发赶紧劝道,
“几位师弟,我们只是来探查局势的……”
“坎艮两国的大军,从去岁冬天破朔方就开打,到梁城被全歼,战了也有三个月了。
中山公一口气坑杀十三万大军,估计是军粮不足了,现在大概已四散兵马就食。
那现在艮州地界上,少说也有十万兵在打草谷,上百万的人头被砍下来,堆成京观了。”
而铁蛋更干脆,直接转身上马,
“坎国的鏖兵彍骑训练有素,每隔十五里一哨,现在刚大胜一场,警戒估计要松懈些。
若趁着现在,从这个缺口潜进去,最冲今天夜里,你们就能见到坎军的主营了。”
剑宗弟子也不傻,自然懂他在说什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把发动战争的人杀掉,战争自然就结束了。
……若不结束就顺位杀下去,杀到结束。
於是沉默了片刻,他们把飞剑收回来,翻身上马。
乔发流着冷汗,望着这群山里出来的。
“你们……你们不是真的要去刺杀中山公吧?”
没人说话,只是纵马奔驰,绕过被屠空的村阵前进。
而正如铁蛋所说,只过了十五里,他们就抵达了一处战场。
数万的大军正在艮州平原上厮杀冲突,血气冲霄,杀声震天。大山里出来的商人和剑客,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纵然是有胆气的勇士,面对这样千军万马的厮杀,震撼人心的激突,成百上千的死亡,也不由得面色惨白,心中惊惧,冷汗浆出。
铁蛋则面无表情,远远看了一会儿,把翻飞的军旗指给乔发看,
“艮州军败了,他们是从南边棣州调过来的,带了大批辎重,大概没赶到战场,王军就败了。於是仓促掉头南下,但坎军来的太快,把他们在城外截住了。
这艮军指挥使反应很快,身边也带了一营精锐,才能就地用铁车列阵,弓弩攒射,支撑到现在。
但其余那些,都是些仓促征募的酒囊饭袋,彍骑才三波骑突就乱成这样。等鏖兵冲上来死定了。”
乔发被大军杀气震撼,一时哑口无言。
倒是一个断臂的剑宗弟子先回过神来,盯着铁蛋。
“彍骑?鏖兵?”
铁蛋也不瞒他们,坦言道,
“武帝以后,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寖坏,番役更代多不以时,卫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卫不能给。
於是坎国公乃清一切募士宿卫,取缔京畿及外藩之宿卫,府兵,白丁,易以坎州长从兵,得二十万,曰长从宿卫,岁值八番,又选骁勇剽悍,长於骑射之兵,号曰‘彍骑’。”
这时大地震动起来,如同山崩地裂,只见大批骑兵,环绕车厢军阵,逆时针驰骋。
他们以九人设一哨,约百人卫一旗,计九旗编一营,统五营列一阵,集三阵而突大军。
一直突到艮军阵前十步射箭,“邦邦邦”,弓弦震声如惊雷,“呼呼呼”,重箭破风如标枪。
一阵箭雨,扑面而来,似霹雷劈面,射得碎肉破甲,人裂骨碎。而突骑如风,似车轮般从阵前碾过,飞旋驰骋而走。
这样的打击不是一波就结束,是一阵撤,二阵突,三阵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把标枪重矛似的重箭,裹着罡气兵锋,似冰雹般攒射乱砸而来。
“要选为彍骑,至少得左右张驰,开得罡弓十二,连突九阵,再换马回炁方算合格。如此二十轮连突,便是宿卫的山阵枪衾也给踏破了,然后鏖兵就扑上来了。”
铁蛋找了找,指着东北方,列阵坎军左翼,不动如山,乌云铁山似的重甲骑兵。
“鏖兵神速,彍骑飈驰,等彍骑把敌阵突乱了,冲散了,那些陷阵鏖战的战兵,就像洪水一样席卷而来,用铁骑,重锤,战斧,把四散而逃的溃兵碾成肉沫,踏成血泥。这些人,上马冲阵,下马厮杀,能身披铁胄,打上一整天不停歇的。虽只有三千,也足以凿穿十万众了。”
看着艮州的军队,就如铁蛋说的那样,在彍骑的碾压下分崩离析。而天边的铁线,也如山洪爆发,似铁棒重锤,自右翼横扫而来,将他们带向最终结局。
乔发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这样的强军……怕只有武帝时,大将军麾下那横扫阴山的骠骑,才能抵挡吧……”
铁蛋斜了他一眼,
“他们就是大将军带出来的骠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