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近日因太子之事沉闷无比,地处楚堰江畔的裳乐坊却依旧是丝竹声声,轻歌曼舞,觥筹交错,宾客如鲫。
临窗一带隔着镶金屏风,是极好的位置。四周银炭添香,暖意融融地散发着木芙蓉的香气。司酒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口齿伶俐:“蜜汁脆鸽、翡翠金丝、白玉双黄、龙井虾仁,再加一道合时令的汤,郡主今天不尝尝我们的红柳羊肉和饢包肉?滋味很是不错。”
卿尘问道:“这是什么新菜?”
眉清目秀的少年笑答道:“这红柳羊肉是新近自胡地传过来的菜,单是味道独特不说,而且无论怎么烹制都是皮肉相连,绝不分离,因此得了个别名叫‘红柳鸳鸯’。饢包肉外焦里嫩,入口酥脆,细品滑软,也是叫人回味无穷。”
卿尘道:“还有这种说法?听起来倒不错,便都要吧。”说话间门口已有乐女娇柔的声音传来,“十一殿下、十二殿下!”
十一和夜天漓一同进来,卿尘下意识往他们身后看去,十一对她挑挑眉梢:“四哥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自己过来。”
卿尘对他那调侃的语气似笑非笑的神情早已刀枪不入,立刻收敛目光,给他来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十一见她故意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偷笑。
夜天漓大大咧咧於案前落座,吩咐道:“上次的酒不错,今天还是那个。”说罢扭头往窗外看了看:“呵,天舞醉坊又这么热闹。”
裳乐坊对面便是天舞醉坊,现在门前高台之上正集了坊间所有胡女在练舞,一小段《破阵乐》演练完毕,众胡女腰肢妖娆裙袂摇曳,纷纷入了坊内,尚不忘对周围众多观者抛去媚眼。司酒在旁道:“天舞醉坊如今每天都在门前演练歌舞,时间倒不长,就那么一会儿,便把客人们引得纷纷而至,白日还好,到了晚上慕名而去的岂止千百。”
夜天漓道:“如今伊歌城里怕没有哪家歌坊能有如此盛况,先前因故被查封,还道它就此一蹶不振了,谁想这里竟是块宝地,又一番风生水起。”
十一笑道:“这经营的人精明,哪里都是宝地。天舞醉坊光是敢用胡女胡歌就已经够惹眼,又像这般不断弄些新鲜玩意儿出来,如此花样百出吸引众人,不红火也难。”
卿尘抿嘴笑了笑,十一他们虽都知道她和四面楼有瓜葛,於天舞醉坊却一无所知。
自从入宫之后,她已很少过问歌舞坊的经营,全权交由谢经打理,所以也不多提。
“七殿下!”身边司酒忽然麻利地行了个礼,几人扭头一看,白袍如月,玉树临风,夜天湛正闻声微笑着往这边看来,他身边没带随从,倒是和殷采倩一起,笑道:“今天倒巧了,你们也在这儿。”
夜天漓招呼道:“七哥,这边坐!”
夜天湛在案前落座,看了看面前已经端上来的菜,问道:“怎么好像差一道蜜汁脆鸽?”
卿尘轻咳一声:“不会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吃这个了吧?”
十一笑道:“都知你嘴馋。”
殷采倩虽坐在卿尘身边,却显然不甚喜欢这样的安排。自从知道卿尘是凤家的人之后,她以前对卿尘的亲热便越来越淡,发生了太子之事后便简直是敌视了,此时看起来十分不悦,只在旁闷闷地听着几人说笑。
司酒捧上酒盏后,便退了下去,夜天湛见卿尘倒了酒在盏中,抬手挡了挡,道:“你不能喝酒,还是算了。”
卿尘道:“只是应个景,你们喝你们的,别管我。”
夜天湛笑着收回手,突然听到殷采倩不冷不热说了句:“凤家现在说不定便喜事临门,是应该喝两杯庆祝一下。”
这话显然是冲着卿尘说的,卿尘微怔:“此话怎讲?”
殷采倩道:“凤鸾飞一旦成了太子妃,凤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是喜事吗?”
这话一出口,夜天湛沉声喝道:“采倩!”
殷采倩哼了一声:“我说得不对吗?太子妃这几天形容憔悴,哭得泪人一样,还不都是因为凤鸾飞勾引太子殿下!”
卿尘窍眉微挑,殷采倩和太子妃一向交好,如今是将对鸾飞的气撒到了她这儿了,淡淡道:“这种事情向来是两相情愿才行,若有一人无心,便也到不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