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海德脱下披风交给侍女,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天使之泪仰头就灌:“……呼,这一路,可是辛苦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和你不对付,我怎么每次来都得赶在雨季前后啊?”雷文耸耸肩:“那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就不能挑个好点的时间?”
“再说,诺德行省得有二十多天没下雨了吧?”
海德被噎了一句,翻个白眼放下杯子:“亏你还有个‘小蜜蜂’的外号,说起话来怎么像‘小石头’似的噎人?”
“你要是泰隆伯爵的小女儿,那肯定能领会我小蜜蜂的能耐,可惜,我对男人没兴趣。”雷文摊了摊手。
“好吧,斗嘴斗不过你,我认输。”海德举起右手,双手撑在膝上:“南茜最近怎么样?”
如果换成别人来问,雷文一定会认为这是一种挑衅,但这是海德,没有那么多心思。
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多么亲近,但海德算是诺德行省内,为数不多能算得上雷文“朋友”的存在了。
“一开始哭了一阵,最近好了很多,但还是有点闷闷不乐。”雷文叹了口气道。
海德收敛表情,点了点头,忽然压低了身体,低声问到:“古尔丹也在你这里吧?”
雷文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他也不知道海德究竟是愚蠢还是聪明,竟然能把如此敏感的问题这么自然地问出来。
一时间摸不清海德的脑回路,雷文咳了一声道:“我只听说古尔丹是失踪了。”
海德狐疑地看了雷文两眼,摇摇头,也不再深究:“好吧,这次我来这里,有两件事。”
说着,他伸出手,四指并排勾了勾。
雷文有些疑惑:“什么?”
“装傻可不是贵族的美德之一。”海德道:“上次说好了,你要帮我给那套雾霭沉铁铠甲附魔,现在过去半年了,也该弄好了吧?”
“哦,这件事啊。”雷文端起酒杯掩去尴尬:“这个还要等一等。”
倒不是雷文有意拖延,只是竞技大会结束后,雷文忙得事情有点多,好不容易搬进了雄鹰城,还没安定多久,就遭遇了因庇尔的袭击。
那之后,雷文就把大量精力花在了冥想、增长魔力上,为那套铠甲附魔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目前来说,进度也就才在5成左右。
“诶……”海德叹了口气,咂了咂嘴:“那你可得尽快一点,接下来,咱们说第二件事。”
“我父亲要我通知……不,确切地说,是让我给你带了两句话。”
说着,他清了下嗓子,学着泰隆伯爵的语气道:“‘总督大人的命令不可违抗,但不必和安东尼侯爵走得太近。’”
雷文缓缓点头,从中品咂出了些滋味儿。
这两句话非常精炼,表达的意思却很丰富。
“总督大人的命令不可违抗”,是在说总督作为国王陛下权力的延伸,他的命令一定要遵从、办好,但是这也只局限於“总督”的命令。
“不必和安东尼侯爵走得太近”,结合上半句话,则是隐晦地表现了两层含义。
第一,是安东尼不可能一直待在诺德行省总督任上,和他走得太近,等未来新总督上任,难免会被清算、排挤。
第二,则是安东尼不可信任,不值得为了他去冲锋陷阵、从而丢掉自己贵族的身份和原则。
而这两句话之外,就是泰隆伯爵在对雷文释放一种善意,隐隐有把雷文视作自己人的意思。
这就是泰隆伯爵的精明之处,他永远知道如何去平衡省内势力。
“不是吧,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海德深深叹了口气,瞥着雷文道:“亏我在一路上想了好久,才想通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是不是看所有人都像是看白痴一样啊?”
雷文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比如你就不算是白痴。”
在他看来,海德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教养又很不错的那种人,虽然也有贵族都有的一些坏毛病,但本质上却缺乏做坏事的心理基础。
和海德相处,不用担心他算计你,因为他既没有这种脑子,又没有这种心思。
果然,听到雷文这句话,海德立即露出了笑容:“真的?那在你看来,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雷文略作沉吟:“在诺德行省的贵族中,我只佩服两个半人,泰隆伯爵正是其中之一。”
“他可以说是一位尽职尽责、聪明睿智的领主,即便我的岳父大人还活着时,都远不如他。”
听到雷文如此推崇自己的父亲,海德脸上笑意更浓,同时也越发好奇了:“你说‘两个半人’,那除了我父亲之外,那一个半,都是谁?”
“还有一个,就是安东尼侯爵。”雷文道:“他知道自己的权威来源於何处,也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所以做事才能够果断敏捷、雷厉风行。”
听到这里,海德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本来以为雷文是真心实意的推崇,现在看来,就是和其他贵族一样,端平一碗水、说不咸不淡的漂亮话嘛:“那我知道了,剩下半个人,就是托马斯大主教。”
“你之所以只佩服半个,是因为他是光明教会的人,身为帝国贵族,多少需要和他有点界线,对不对?”
海德信心满满,雷文听到这句话后,却摇了摇头:“这你就猜错了。”
“不是他?”海德疑惑不解:“你不会是想让我宽心故意说的吧,那你说这最后半个人,究竟是谁?”
雷文道:“是约翰子爵。”
“约翰子爵?”海德怔了一下,才慢慢想起了这号人物。
他只记得约翰子爵和雷文交换过领地,是一位年迈的老贵族而已,似乎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就能被雷文推崇呢?
“约翰子爵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还在遵从古老精神的贵族。”雷文认真地道:“无论外界发生什么,无论别人对他怎么样,他都不合时宜地秉持着那套古老的理论和传统,关键他严於律己、宽以待人,是一位敦厚的长者。”
海德也沉默了,虽然这个时代,贵族们都在奔向新的追求,嘲笑着老一代的古板守旧,但一个坚持原则的人,总是能够让人尊敬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只是半个?就因为他只是子爵?”
“不。”雷文摇头道:“那是因为,我永远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
海德一时默然,心中又忽然一惊,忍不住盯住了雷文的眼睛。
雷文说,无法成为约翰子爵那样的人,所以只佩服半个,岂不就是说……
但海德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在他心中,雷文的确是和自己父亲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这一次海德还是没有停留太久,只在雄鹰镇待了3天,就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还是没有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二阶附魔板甲。
他还酸酸地和雷文表示,自己将来也要修建一座雄鹰城这样的城堡。
而就在海德离开雄鹰领时,雷文的信也被佣兵带到了霍维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