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走的时候,发现这桌的帐已经结了,江念期想到了沈调走之前还给结了个帐,心里有点暖,但到底还是没当着沉默的面表示什么。
她陪沉默回酒店取了东西提前退房,本来还想陪他去机场,但是沉默惦记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晚了,非是让她在房间里待着自己冷静好好想想。
江念期鄙视了他,说这种时候他就知道她的难处了,要是他对沈调没偏见,叫上人家一起来送,还用得着怕她晚上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沉默倒是没让她叫沈调一起来送,只是上出租车前看着江念期特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
“今晚不是也一起来吃饭了吗?你看他高兴吗?你顾我就顾不上他,这主不高兴了,说提前走就提前走。他是舒服了可你呢?如果今天坐在这的不是我,是你未来不能得罪的利益相关者,进入社会还成天跟这么一个对象打交道,应付完外头的事回来还要应付他,你不累吗?”
跟奶孩子一样,还是个总长不大的孩子。
江念期看着他上了车后,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
沉默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却比谁都要更细腻的人,他总说自己能一眼看透别人,江念期虽然经常鄙视他,可其实知道他眼睛确实毒得很。
沉默的父母在他四岁那年就开始离婚,结果因为财产划分,这婚一直拖到了他八岁才离成。
江念期还记得他小时候经常跑到她家里来住,因为他家里总是吵架,经常挤满了陌生人,不管是饭桌上还是客厅里,往往都是剑拔弩张,要么就是冷冷清清。
江念期并不太懂当年的情况,只知道沉默的父亲利用姑姑差点吞掉了江家的集团,好在最后江念期的爸爸把所有的股权都给了姑姑,打了好几年的官司,这才保住了江家董事长的位置。
江念期的爸爸并没有插手这些商战,他是重点大学的数学教授,一心只钻研学术,妹妹需要支持,他说给就把自己的股权给了,也就是这件事,让他跟江念期的妈妈之间产生了嫌隙。
江念期后来听姑姑说,她爸爸当年有个谈了八年的女朋友,这个女孩和姑姑关系非常好,大家都是朋友。
但是江念期的妈妈当年是她爸爸手下带的研究生,她硬生生拆了这对,自己怀着江念期嫁给了她爸。
后来因为股权的事,江念期老妈心里愤恨,就另寻出路出轨勾引了其他公司的老总,爬上人家的床。
她爸爸车祸去世后,她过了六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姑姑当年是把这孩子和江念期都带过来养了,她以为这是哥哥的遗腹子,谁知江睿五岁那年,她找姑姑要走了孩子,拿了亲子鉴定过来,说这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改名於睿。
江念期以前很想知道她妈妈为什么不争取她和弟弟的抚养权,为什么她愿意让姑姑带着他们两个这么多年。
可是后来她就知道,其实是她妈妈当时来找姑姑让她帮忙养孩子的,因为她还要为自己的前途打拚,她说的很明白,她有野心,所以暂时给不了孩子很好的教育。
姑姑为了不让江念期有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就一直对她说是她强留下她们姐弟俩。
在没带孩子那段时间里,江念期的亲妈不但想方设法当小三在於家夺权,还跑去修了两个学位,甚至还在华尔街奋斗打拚出了百万美元的年薪。
她现在一上位就成了於家那个大头企业的首席财务官,说真的,江念期看不上她,可她也发自内心的佩服她。
这是她妈妈,道德败坏自私善妒几乎没人品下线的小三,可她也是真的很厉害。
偏偏她自己完全没有那种读书人的清高感,就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她卑微的要命,挤破脑袋做了那么多听起来很厉害的事,可到头来却还是觉得,能当上豪门阔太分到於家的亿万家产才是她的命,只要能做人上人就不必管用什么手段。
她明明这么有钱了还是会因为於文晴的几个她没抢到的名牌包而愤怒嫉妒,她三观在他人看来真的弯的彻底。
江念期对她的感情是极度复杂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优秀的人会被社会的欲望扭曲成这样。
沉默和江念期一样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沉默比她要更加的少年老成,他从小就一直照顾江念期了,江念期父母双全的时候,他就像个孤儿一样总是跑到她家来找温暖,后来江念期家出事了,他就把她当成亲妹妹带回家里养。
他是这个世界上她认为的对她最好的亲人,他说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要听一听的。
车流滚滚,大街上有无数经过又消失的明亮灯光,装修富有格调的店铺一家接一家的亮着霓虹,人来人往,喧闹与她相比,显得浮华而寂寞。
江念期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啃噬感,沉默走了之后,她又有了那种蓬松面包被离愁和被抛弃感给压实压死的错觉。
她就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不会有人来管她,也不会有人在意她在想什么,就算明天就在这里消失,也不会有半点不同。
但是……
江念期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睁开了有些茫然和水润湿气的眸子,下睫毛上有晶莹的极细小水珠,零零散散的被灯光穿透,有玻璃的质感。
沈调会知道。
他一定会知道自己不见的,然后他就会来找她……
他会吗?应该会吧……
江念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酒店套房,光是想想就觉得那里面冰冷空洞,她想去找沈调,因为她没人能找了,心里虽然想着,可她的脚步又不自觉的在原地徘徊。
总是她在主动试探,默爷说的是对的,她总有一天也会累。
她想了想,自己步行走到了三条街外的书店,在里面转着买了一堆可爱有意思的文具,然后还把各科的课外练习跟参考书都买了几本,甚至还买了好多套卷子,够她认真写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