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第四部:进入疯狂地域

我冷冷地道:「那麽,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然而,那家伙却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道:「卫先生,我知道你明天要有远行,是为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情的。」

我本来,又已经要顺手放下电话来的了,可是一听得对方那样讲,我就陡地呆了一呆!

我要远行,我要去为一个人做一件事情,这桩事,可以说除了我和陶启泉之外,决计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我曾与陶启泉叮嘱过,叫他千万别向人提起,看陶启泉对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他也决不会贸然向人提起来的,那麽,这个人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和陶启泉分手,只不过几小时,为甚麽已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呢?

我呆住了不出声,对方也不出声,过了好久,我才道:「你知道了,那又怎麽样?」

对方道:「还是那句话,卫先生,为你自己着想,你最好和我见一次面。」

我冷笑:「这算是威胁麽?我看不出在这件事上,有甚麽人可以威胁我!」

那人道:「旁人自然不能,但是我能够,卫先生,你要去的地方,正是派我到这里来工作的地方!」

那人的话,说得实在是再明白也没有了!

而在那一刹间,我整个人都几乎跳了起来。这件事不但传了出去,而且连对方的特务也知道了,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那人道:「怎麽样,请你来一次,请相信,完全是善意的会面。」

我考虑了一下,这件事,既然让对方的人知道了,看来,我不去和那家伙会面,是不行的。虽然,对方仍然没有甚麽地方可以要胁我的,但是,却对我的计划,有着致命的打击!

我本来是根本不准备去的,只要可以瞒得过陶启泉就行了!

然而,在对方已经知道我了答应过陶启泉之后,我已无法瞒得过陶启泉了,当我想欺骗陶启泉的时候,对方一定会提出大量的反证,证明我根本不曾到过他的家乡!

能骗得过陶启泉而骗他,是一回事,根本骗不过他,还要去骗他,那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该死的,他妈的陶启泉,竟将我要他别告诉人的消息,泄漏了出去,我猜想得不错,在陶启泉的身边,一定有已受敌方收买的人。

我笑了好久,对方有耐心地等着我,直到我又出声道:「好,我们在哪里见面?」

那人道:「你知道玉兰夜总会?」

我几乎叫了起来:「在夜总会,那种吵闹不堪的地方?」

那人笑了起来:「在那种地方最好,正因为吵,所以就算你提高了声音来说话,也不会被旁人听到,我们半小时之后见。」

我道:「你是甚麽样的,我不认识你!」

「别担心这个。」那人说:「我认识你就行了。」他已挂断了电话,我慢慢地放下电话,换了衣服,驾车出门。

当我走进玉兰夜总会的时候,一个皮肤已经起皱,粉也掩不住的中年妇人,正在台上嗲声嗲气地唱着歌,真叫人反胃。

我在门口站着,一个侍者,向我走了过来,问道:「卫先生?」

我点了点头,那侍者向一个角落指了指:「你的朋友早来了,在那边。」

我循着侍者所指,向前望去,只见在一张小圆桌旁,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我招着手。

在夜总会的灯光下,我自然无法看清他是甚麽样的一个人,我只可以看到,他的个子相当高,我向他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面前,我不禁愣然。

他不能说是我的熟人,但是这次见面,倒至少是第五次了,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报人,他和笔锋很锐利,文采斐然,尽管由於观点的不同,但是他的文章,倒也是属於可以令人欣赏的那一类。

真想不到,今天约我来与他见面的会是他,这种行动,在他们这一行来说,叫作「暴露身份」,那是犯大忌的,所以我才感到惊愕!

那人──我姑且称他为孟先生──显然也看出了我的惊愕,他道:「怎样,想不到吧!」我坐了下来,他也坐下,我第一句话,就老实不客气地道:「你为甚麽向我暴露身份?」

孟先生笑了笑:「第一、上头认为,由我来约你见面,可以谈得融洽些,因为我们以前曾见过,而且,大家都是知识分子;第二、我过两天就要调回去了,短期内不会再出来,也就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

我「哼」地一声:「原来是那样,请问,有甚麽事,爽快地说!」

孟先生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见你,只有一句话:不要到陶启泉的家乡去!」

我这时,实在忍不住了,我「哈哈」地大笑起来,我笑得十分大声,以致很多人都向我望了过来,可是我仍然不加理会。

孟先生多少有点狼狈,他忙道:「你笑甚麽?」

我道:「怎麽不好笑,你怕甚麽?你怕我去了,你们会斗不过陶启泉?你们也相信风水?」

孟先生也笑了起来:「我们是唯物论者!」

我道:「那你为甚麽叫我别去!」孟先生道:「不妨坦白对你说,我们要打击陶启泉,在各方面打击他,他笃信风水,我们就在这方面,令他精神紧张,无法处理庞大的业务!」

我道:「我也坦白地告诉你,本来我就没准备去,我只是骗陶启泉,说我要去,好令得他安心一些!」

孟先生以为他的任务已完成了,所以立时笑了起来。

但是,我立即又道:「可是,现在,我却已有了不同的打算了!」

孟先生的笑容立时凝住了:「你这样说法,究竟是甚麽意思?」

我已经可以知道,陶启泉和我的谈话,对方几乎是全部知晓了的,是以我不也必再遮遮掩掩,我直率地道:「那你还不明白麽?本来,我根本不准备到甚麽地方去,我只准备躲起来,骗陶启泉说我已照他的请求去做,令他可以安心,但是现在,这个把戏,显然是玩不成了!」

孟先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继续道:「你们一定要使陶启泉信心消失,自然会尽一切力量,来揭穿我的谎言的,是不是?」

孟先生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

我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如果你不约我和你见面,我绝不会到陶启泉的家乡去,但是既然和你会了面,我就变得非去不可了。」

孟先生的脸色铁青:「你别和自己开玩笑,你只要一进去,立时就会被捕,然后,你这个人,可能永远消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我知道,可是我仍然要试一试!」

孟先生俯过头来,狠狠地道:「当你被逮捕之后,我会亲自主持审问,到时,你就后悔莫及了!」

我冷冷地回答他:「孟先生,你的口水,喷在我的脸上了!」

我的话比打了他一拳,还令得他愤怒,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仰,我又道:「还有一点,你是不是能亲自审问我,只怕还有问题,因为整件事是被你自作聪明约我见面弄糟了的,我看,我还有逃脱审判的可能,你是万万逃不脱的了!」

孟先生怒极了,他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等着后悔好了!」

夜总会的声音,虽然吵得可以,然而,孟先生的呼喝声实在太大了,是以也引得不少人,一起向他望了过来,而我也在这时,站了起来。

我甚至懒得向他说再见,我一站起之后,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当我出了夜总会之后,夜风一吹,我略停了一停,为了怕孟先生再追出来,是以我迅速地转进了夜总会旁的一条巷子之中。

我在穿出了那条巷子之后,到了对街,截住了街车,回到了家中。

我回到家中之后,独自呆坐着,我的心中十分乱,我对孟先生说,我一定要去,事实上,除非我做一个爽快的人,否则,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陶启泉,而又不能骗过他时,自然非去不可,但是,正如孟先生所说,我可能只踏进一步,就被逮捕了!

我双手交握着,想了又想,直到夜深了,我才站了起来,我找出了几件十分残旧的衣服换上,然后,又肯定了我的屋子周围没有人监视,我就离开了我的住所。

我知道,孟先生冲早会派人来对我的住所进行监视,他既然能约我会面,自然对我的为人,已有了相当的了解,那麽,自然也可以知道,我说要去,不是说说,是真的要去。

他为了对付我,自然也要侦悉我的行动,我的住所被他派来的人监视,自然是意料中的事了!

趁孟先生以为我不会那麽快离开之际,我突然离开,自然是一个好办法。

我在寂静的街道上快步走着,等到天色将明时,我来到了码头旁边。

城市中的大部分人,可能还在睡梦之中,但是码头旁边,却已热闹得很了。

码头旁灯火通明,搬运夫忙碌地自木船上,将一箱又一箱,各种各样的货物搬下来。

我继续向前走着,走进了一条陋巷,我知道在那条陋巷中,有两家多半是在十八世纪时就开张的小旅店,那种小旅站,是穷苦的搬运夫的栖身之所,我走进了其中的一家,拦住了一个伙计,道:「有房间麽?」

那伙计连望也不望我一眼:「一天一元,你可以睡到下午五时。」

我给了那伙计五元钱,道:「我要睡五天!」

也许是这地方,很少人一出手就用五元钱的钞票,所以那伙计居然抬头,向我看了一眼,然后道:「到三楼去,向左拐,第二个门。」

我点了点头,向阴暗的楼梯走去,原本蹲在楼梯口的两个女人,站了起来,向我挤眉弄眼地笑着,我自然知道她们是甚麽人,我连望也不敢向她们多望一眼,就奔上了咯吱咯吱响的楼梯。

我找到了我租的「房间」,其实,那只是一张板床,和一条不到一尺宽的缝而已。我在那板床上躺了下来,忍受着那股自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要窒息过去的,难以忍受的臭味。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孟先生在这里势力庞大,手下有着完善的特务网。

为了要他相信,我已离开了家,已经动身前往陶启泉的家乡,所以我必须躲起来。

一发觉我已离开,孟先生一定大为紧张,会到处搜寻我的下落,会加强警戒,会在全市中寻我,但是不论他怎样,他总不会想到,我会躲在这家污秽的小旅馆中,让他去焦急三天再说好了!

不错,我准备在这小旅馆中住上三天,然后再想前去的办法。

我想到孟先生焦急的样子,想到他发怒的样子,那种古怪的臭味,也变得好闻了,我居然睡了一觉,然后,又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