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看吗?”岂料阿芙洛却道,她顿住身形,这个问题好像只是在询问今天晚饭吃什么,而不是那么血腥的话题,“你从未见过血。”
从未见过血是不可能的,她大抵是想说从未见过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非正常死亡。腥甜的味道会随着海水蔓延过味蕾,呼吸间躲不掉的,好像从旁人的猎物中分一杯羹。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为何?”
阿芙洛将她一缕垂落的头发别到耳鳍后去,光滑的蹼爪侧边描摹过她的脸颊,嘴唇暴露在空气中太久有些干:“历任祭司皆是如此。”
还有这等说法?
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身份的问题上,顾无觅怀疑的话到嘴边没说出口,阿芙洛说:“我不想让你沾上那种味道。”
她说:“更何况,你喝过我的血。”
“只能是我的。”
她好像拽着一条无形的锁链,将顾无觅牢牢锁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中,不允许任何外物沾染。顾无觅受她呢喃似的话语蛊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也可能只是在高空中正常的生理反应。
坚硬的大门被利爪撕开,冷气扑面而来,周遭的空气都充满着海风独特的味道。
可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她,海洋仍旧在尾下很远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一汪死水。
那半瓶药水好像短暂将她与海洋的联结加深,让她能够多忍受一段时间与海洋距离上的分隔,仅靠着一丝气息留存。这里大抵是研究所模拟亚特兰蒂斯气候建造的一个房间——只是为了方便她们更好地储存和研究样本。
目光所及之处闯入鲜艳的珊瑚,被关在巨大水箱里的鱼群,和……
和同类的一部分。
被处理过后在视觉上不再狰狞,却仍旧鲜活似的。阿芙洛认出托盘里的是耳鳍,右边操作台上闪着水蓝色光泽的是尾尖附近的鳞片。
顾无觅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没从阿芙洛那儿听得半点动静。但阿芙洛只是原地站了一会儿,闭上眼似有感应,继而拉开了一旁的冷冻柜。
顾无觅却在同时被捂住了眼。
“别看。”冰凉的蹼爪遮在眼上,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可顾无觅还是嗅到了。传说中人鱼是靠幻想生存着的种族,被剥夺视觉也能凭借着微弱的印象脑补完整个画面,她控制不住,抬手握住了阿芙洛的手腕。
“就让它们都沉入海底。”阿芙洛的声音沉静,顾无觅恍惚听见海浪的回应,“永远地於此沉睡。”
“海底从来不是忘却之地,”她像是在说虔诚的祷词,“所有逝去的灵魂,都会随着潮汐起落,回归故里。”
她其实并没有想流泪,可并不属於她的哀伤在那一瞬间将自己笼罩,她几乎被那沉重压得喘不过气,回过神时阿芙洛从她睫毛边缘取下一颗珍珠。
她好像在被催促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