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不识字的非盲人都可以说出画像的基本内容,但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更多的东西。
“长此以往……”尹亦一无意识攥紧了坐垫边缘的流苏,“有意义的存在会被驱逐。”
“到何处?”
“到……”茫然的重复忽然消失,尹亦一意识到她们的距离愈发近了,她从眼里看到防备,和鼓励,循循善诱,好像猎人铺好了陷阱,难道她是猎物吗?怎么可能。
她伸出食指竖在顾无觅的唇边:“你问得太多。”
可她身上还有好闻的苹果香气。这种水果的普遍性总是让人忘记它也可以是童话故事中致命的毒药,不起眼是完美的伪装。许多人讨厌它,将它的平庸以为表里一致的坦诚,切下的刀片却受到果核的阻塞。
她触碰到果核的边缘,周遭已经被汁水的甜香溢满。
为什么选择苹果汁呢?
尹亦一的答案大抵只会是因为外表的红色,但其实也会有黄色、青色,或是在染色剂里裹一圈,华丽丽摇身变成奇珍异果在街市售卖。
竖起手指是拒绝的信号。
但她先前已经暴露得足够多不是吗?既然默认心知肚明,为何还要假装你情我愿玩某种诱人的扮演游戏?
顾无觅将她的手放在画册上,这个时代的纸格外易碎,却也珍贵。颜料更是难得,紫色、蓝色、棕色,被毫无欲望地混杂在一处,大块的铺陈与混乱的光斑糅合在一处,像是腐烂的水果。
——在断颈处大快朵颐的蛆虫。
“你可以随时撕碎它。”像是引诱犯罪的低语,顾无觅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尹亦一手指蜷缩了下:“这并非我所拥有的权力。”
她最终还是摊开画像,但仅仅是扫过一眼便颇为头疼地闭眼,毫无逻辑的信息在她的脑海中运转失败,无法窥得本质,再试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局。
马车行过一处破损的路面,车厢猛地倾斜了一下。
顾无觅松开扶着桌脚的手,几乎与她撞在一起。
默许,仍旧是默许。
她似乎永远不会为外物所动分毫,一切技巧在她眼前都显得拙劣。她只是无法分辨事物的表象,并不代表真的不理解暗中涌动的存在。
“为什么是苹果?”可她还是问了。
“没有特别的原因,”尹亦一说,“是什么有分别吗?”
“很甜,”顾无觅回答,将她攥着流苏的手指一并捉进来,“但果肉不是红色的。”
“这样啊。”尹亦一轻声道。这时候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马蹄似乎踩进水坑,车厢又歪斜,水滴敲在窗玻璃上,滑下不规则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