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见到什么?”顾无觅察觉自己表达了出来,但她并未真正发出声音,而是更为直接的思绪在这片场域中扩散。
“并非我希望见到什么,”祂略有些惊讶,“你还没明白吗?答案只是你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能够改变存在本身,哪怕是我也做不到,”祂说, “一切只是按照命运所注定的轨道运行, 而在最终的结果揭晓之前, 谁也不知晓其中藏着什么。”
这又与先前的结论相悖了。如若连神明也无法改变一件事的走向,那么岂非神明连凡人都不如?——后者尚且能够决定自己的一生,再不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诸如何时进食、何时入睡,总归是在掌控之中的。
“神明不是一种存在,”眨眼间顾无觅靠得离她愈近, 於是得以看清她身前飘散的星盘,错综复杂的脉络勾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 “而只是一种状态。”
“这种状态一旦降临人世,也是无可拒绝的, ”祂瞥了眼顾无觅来时的路径,不知为何没有继续上半句话,顿了下才道,“你方才走来,共有267个世界消散,亦有341个世界诞生。”
祂无非想借此论证死生无常,当生命被抽象到一种程度——将本质完全从中抽离,只余下冰冷严谨的数字,甚至以世界为单位,不论其中的具体数目——放置於教科书上,便不再会成为触目惊心的事实。
后者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社会、家庭、个人、细胞,就事论事未免显得数字过於庞大。这样算来人类又何尝不是一种外在於更微小单位的神明?未曾关注过的事便不予置评,只当它不存在,这亦是傲慢的一种体现形式。
厌恶不会回归到自己身上来,至少在一个群体中不会体现为对认同的磨灭。她开始理解劣根性这一说法,似乎有一瞬间能够从那双眼里望见自己的倒影,身后的微尘尚未找寻到契机融合成新的世界,微光将人映得几乎不似凡尘中物了。
顾无觅似乎又听见了,周遭世界中的哭喊,生命的降临永远伴随着哭泣,仿佛因为她们从这时就已然意识到现实是牢狱的苦难了。将灵魂禁锢於此身中茕茕数年,再於哭声环绕中奔赴往另一段无法预测的光怪陆离。
她在这时意识到自己先前所处的世界已经全然消散了,神明只是不知出於何种目的又造了一个世界给她——专程为她所创造的、先前世界的仿制品,本也留不了太久,倒是提前消散在被她发现之时了。
她醒得太早,这一点似乎是神明未曾料到的,这很是奇异。
她开口,却问了一个似乎无关的问题:“应当如何称呼你?”
神明眨了眨眼:“尹亦一,我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