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半死不活,两三天都时断时续,细碎的雪珠子砸在地上,薄薄一层留不住,化化存存。^诺^书^网^e^看 免费 提供 ^^ 既然没有大雪封路,那隆冬里一早出勤就成了麻烦,这年头武职官员若乘车会被人鄙视,只好顶了寒湿的冷风任凭雪渣子摔在脸上,短短一段路上受尽了折磨,每天上马的时候有种疆场上献身的感觉,生不如死。
寒风里穿梭,把手埋在袖子里扶缰绳,还是冻了。 一回家里稍微有点热气就开始发痒,忍不住双手互挠,红肿的指头棒子,挠破了朝外渗着黄水,更痒。
颖捧了我手看的酸楚,“周医生说拿萝卜熬水泡了能好,可这都泡几天都没点疗效,前几天才一个指头,今天怎么就传了三根了。 ”垫了厚厚的麻布将手上的萝卜水抆干净,“不胜装个病,把冷天过去再去应差。 ”
“胡说,”小时候上学也冻过耳朵,有经验。 “开春就好了,没事。 ”伸了手掌看了看,不由笑了。这才回古代几年,连思维方式都退化,前两年冬天在家里养着,没这意识也罢,如今等手冻了才想起手套来,活该!
很奇怪,这朝代没手套,见过程初训鹰时戴臂套,一直连在手上的那种,可冬天出门却都光个手。 家里现在有棉有布的,做个合掌的大布袋子套手上多容易的事情,说干就干。
给颖把其中细节讲明白,和做棉衣一个道理。 大布袋子做个夹层,里面均匀的塞个棉套子,露个大拇指地地方就成。 简易点,先给这冷天凑合过去就行,下来再说什么熟皮的连指手套。
虽说熟皮工艺在我国自古就有,做靴子、皮甲可以,若要手套的话。 还是几家胡商的皮革店最好,域外的秘传特殊工艺可以让皮革柔软如棉布。 戴在手上如同第二张皮肤。 想弄个软羊皮手套还得找外商购皮子,不过窍细的皮手套戴手上很有型,颖和二女一人做一双不错,男人家就胡混下无所谓。
“不用,”颖和二女明天还要忙,不让她俩操劳,咱家有现成的棉纺业专家。 “我找达莱去。 ”
“不要她!”颖对我地穿戴把持的仔细,“由头到脚都是妾身和二女亲手裁缝地,还轮不到个高丽贱婢,夫君莫管了。 ” 小手工,难不倒二位心灵手巧的夫人。 按我画了手型,二女用绸缎做了个内胆,棉花塞的均匀,临了还走了线脚。 将棉花固定在胆里。 颖则和了三层粗麻布做了个外套,套口缝了一圈兔皮上去,将二女做好的内胆塞进去拉崭,里外针线走了两遍,织补牢靠。
我看来庞大无比的工程在二位夫人手里行云流水般就完成了,说实话。 比我后世在商场买的要好,手工线脚比缝纫机匝出来的还密,尤其套袖一圈兔皮紧密柔软,连在手腕上又装饰又遮风,唯一颜色太单调,麻布是白地,兔毛也白的,合掌手套戴上和北极熊掌有点像。
“给你俩按皮的做,”我戴个手套暖和,在颖脸上捂捂。 又跑二女脸上按按。 “好,舒服。 嘿嘿。 今晚睡大被窝,”小心将手套压在枕头下,亲自将三人的铺盖拉一起,“都来,滚一起暖和。 ”
一早戴个手套满世界显摆,刘仁轨是文官,可仍旧按军武里骑马的习惯,下马就一气朝手上哈热气,翻来覆去的搓。 “哦?”见我已经在院子里做早操,惊异半晌,“少监今天最早啊。 ”
“哈哈,”得意笑笑,夸张的做了俩伸展运动,双臂伸缩,“一般,在下没睡懒觉的习惯,闻鸡起舞,天天勤练刀法。 昨晚钻研学问忘了时辰,早上起晚了怕过了卯,先赶来农学再晨练。 ”说着戴了手套拉了腰刀一阵快舞,寒光闪烁,呼呼生风,武侠片绝传,要边跳边轮,若期间弄个飞天周身闪爆硝烟弥漫就更拉风。
刘仁轨被我凌厉地刀气逼退到墙角,直到我收功撤刀也没看清楚路数,痛苦的摇了摇头,为自己的无知苦闷。== . 首.发 == “少监手上是?”为掩盖自己武学上的缺憾,主动将话题扯到我手上。
“哦,小玩意,”满不在乎的将手套除下让刘仁轨端详。
“恩,做的精细,”捏了捏,朝里面探了探手,茫然问道:“松软保暖,里面是?”
“棉花。 夹层里塞了点棉花。 ”
“这个有耳闻,可是工部和少监合搞地那个东西?”刘仁轨把手套翻来覆去的搜寻,颖和二女手艺太好,没给刘仁轨看棉花的机会。
“呵呵,”我接过手套塞怀里,看看刘仁轨表情,有门。 降温后,王家精心预备好的棉被友情大放送,凡是有关系的都不放过,我这边从官职最小能力未知的李世开始一直送到英公李绩,颖则在贵妇圈子里郡主县主,能拉上话的都有礼物,给王家赢了个好名声。 唯独这刘仁轨不好打理,清流,礼尚往来在他那行不通,礼品直接送过去弄不好得让人家打出来,即伤和气又损面子,不敢贸然行事;可不送的话,我又咽不下这口气,不收礼品就是不给王家面子,不给王家面子就是不拿我当回事,不拿我当回事就是看不起皇上亲封的伯爵,就是亵渎贵族,亵渎皇权,蔑视王法!“棉花今年试种,说起来也是和民生息息相关,农学上理应有个备录,其中种植方式和物种习性都该有案可循。 ”
刘仁轨笑了笑,“工部的差使,农学还是不插手地好。 ”
“话是这么说,可工部也只是推广规划而已,能不能提高棉花产量和抗病害能力还得农学上地人员钻研。 往后能不能让棉花不再成为豪门贵族地专享,同麻织品一样走进百姓家。 还得靠咱们农学上下齐心。 ”不给他扯进来就不姓王,说着从窗台上取了放棉花地搭连递给刘仁轨,喊杂役烧壶热水送来沏茶,“外面冷,进去谈。 ”
刘仁轨将棉花摆了一案子,左看右看,又捏又撕。 “产量呢?和桑蚕比?”
“高,当农活干。 不费专门人力去照顾。 没有桑蚕的地域限制,耐寒耐旱,若规划的好就不需要大量侵占粮田。 ”我起身怀里套了一小卷才织造的棉布放了刘仁轨面前,“比麻布细密,比丝绸结实,遮风御寒的首选,尤其产量高。 工艺上稍微烦琐了点。 但经过我多年的攻关钻研,其中几处难点已经攻克,投入量产没有多大难度。 ”
“看看。 ”刘仁轨将棉布展开,对了光线端详,用力搓揉揪拽,又和身上地绸缎比了比,解开襻扣将里面的麻里衣扯出来一角,撕扯几下。 才满意地点点头。 “的确,光从手里这块棉布来看,比丝绸和麻布都结实,也厚实许多。 若是不侵占粮田能够种植的话,那是天下苍生之福。 光那个手套若送了去前方,寒天里将士们的战斗力也能提升。 冻伤减员的事也会减少。 ”
“关键就是种植问题。 如今西突厥已经成为我国行省。 那边干燥少雨,地广人稀,用来种粮食怕有难度,如果能广植棉花等抗旱作物,的确是我朝一大福音。 ”说着起身指了指地图上西域一带,“光从面积上看,远远大於关中、河南重要粮产区总和,置之不理则可惜了这么大的土地资源,朝廷每年还得拿出大把钱粮安抚当地土人,若能找出适合耕种地地方让他们有所产出。 拿了物产与朝廷交换生活物资就不再成为负担。 两厢比较下来…..”
“或许少监的话有道理。 ”刘仁轨打断话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到棉花抗旱。 抗寒时我就朝西边想过。 不尽然都是少监想的那样,蚕桑麻粮自古都由官家统一管携,若棉花更胜桑蚕,将这么重要的物件教放於一群胡人手里,不免….”
看来老刘是个泛民族主义者,从根本上没有领会伟大舵手李世民华夷一家的伟大战略构思,按他的意思,就算汉人拿不出地来种棉花,也不能跑到少数民族地区推广,那些人靠政府接济死不了就行,不用活的太舒服。 “豢养,”必须将兰陵提出地豢养理论抛出了,要从根本上推翻刘仁轨的偏见。 “就这个道理,种植棉花等作物若能改善生活的话,相比放牧游窜,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生存没了顾虑,不必舍命拚抢,战马变成田间牲畜;不需要打猎劫掠,刀枪弓箭使用再不频繁,有吃有穿的生活,后代们不再效仿他们的先辈纵马驰骋,有时间有条件接受我朝教化,逐渐脱去野性,从暴民乱民转化成良民顺民。
商贸越多,和我们接触就越频繁,相互交流沟通,民族间地障碍消除越快,想像一下,我朝和西域各族的人数比例,百十年的融合后,还有什么夷蛮之说?为保证和关内的贸易,他们会将商路看待的比生命更加重要,会自发去维护治理,更减轻了朝廷重兵打通商路的负担。 ”说着将墙上的地图取下来铺在桌子上,“要把西突厥视为开端,往西,往北,甚至往东,还有更加广博地方等待我们去征服。如果只把西突厥这一小块地方当作终点,去防备,去镇压清洗,只为简单的征服而诉之武力,常年被绊滞在这个没产出又充满敌意的荒漠上,大唐永远也达不到应有的辉煌。
我们有数千年悠久文化,文明领先他们数百年,有睿智地君主,有骁勇善战地将士,有勤奋的民众,有像学监一样德才具佳地官员,所有武力征服只是开端,文化和血统的融合才是结果。 给外族归属感,要让他们在死前合眼的那一刻都会认为自己是唐人,一切荣誉、骄傲都来自自己的祖国。 活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明确自己的灵魂会去地府见阎王,而不是见他们信奉的那么些该死的神灵。 ”说地有点激动,看来我已经融汇在角色里。 刘仁轨面前的茶杯随手端起来干掉。
“噢…”刘仁轨应了一声,看我一眼后就爬在地图上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顺着我指过的方位一点点的偏移,“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