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当我接连想到了这两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进一步地又想到,他不能现在就死,那对我极之不利。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双手突然松了开来,身子也跌在地上。

刚才,我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因之这时我甚至连站立起来的力道也没有。在我的双手松了开来之后,骆致谦仍然躺着。

他两只凸出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地瞪着我,他全然未动,是以我根本无法知道他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我喘了几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我的视线,仍然停在他的脸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看到他死鱼般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起来,他没有死,他又活了!

他眼珠转动的速度,慢慢地快起来,终於,他的胸口也开始起伏了,然后,他以十分干涩难听的声音道:「你几乎扼死我了!」

他活过来了,任何人,在颈际受到这样大的压力之后十分钟,都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是骆致谦却奇迹也似地活了过来。

看来,除非将骆致谦身首异处,他真是难以死去的!他手在地上撑着,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回复了原状,他也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之后,讲的仍是那一句话,道:「你几乎掐死我了!」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仍然会掐死你的。」

他苦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出了两步:「看来我们难以合作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走着,我不知道他向前走来,是甚麽意思,是以只静静地看着他。可是,突然之间,我明白他是作甚麽了!

也就在那一刹间,骆致谦的动作,陡地变得快疾无比了,但是我却也在同时,向前跳了过去,他迅疾无比地向前扑出,抓了机枪在手,但是,我也在同时跳到,双足重重地踏在他的手上。

我双脚踏了上去,令得他的手不能不松开,我一脚踢开了机枪,人也向前奔了出去。骆致谦自然立即随后追了过来。

可是他的动作,始终慢我半步,等他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握枪在手了。我冷冷地道:「别动,我一扳机枪,即使你是在不死药中长大的,你也没命了。」

骆致谦在离我两码远近处停了下来,他喘着气:「你想怎样?」

我回答道:「先将你押回去,再通知警方,到帝汶岛去找柏秀琼!」

骆致谦道:「你准备就这样离开?」

我向旷地上横七竖八的屍首望了一眼:「当然,你以为我还要做些甚麽?」

他徐徐地道:「我是无所谓的了,反正我回去,就难免一死,可是你,你准备带多少不死药回去?我可以提议你多带一点,但是你能带得多少?就算你能将所有的不死药完全带走,也有吃完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又怎样?你知道在甚麽样的方法下,可以制成不死药?」

他一连串向我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这些问题,我却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又笑了笑:「我想你如今总明白了,没有你,我可以另找伙伴,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但如果你没有了我,那就不同了。」

我呆了好一会,他这几句话,的确打中了我的要害了,我后退了几步,在一个已死的土人的腰际,解下了一个竹筒来,仰天喝了几口「不死药」。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甚麽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这样的行动。那就像是一个有烟瘾的人一样,他是不知道自己为甚麽会放下一切,而去点燃一支烟的。

骆致谦看到了这等情形,立时「桀桀」怪笑了起来:「我说得对麽?」

我陡地转过身来,手中仍握着枪:「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要胁到我,我仍然要将你带回去,我一定要你去接受死刑!」

他面上的笑容,陡地消失了,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顿了一顿,道:「你一定是疯了,你难道一点不为自己着想?我告诉你,土人全部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才会制造不死药!」

我又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乞求你将不死药的制法讲出来的。」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将来,究竟有甚麽打算,那是一点也说不上来的。但是,我却肯定一点,我要将骆致谦带回去!

我在土人的身边,取下了一只极大的竹筒,将之抛给了骆致谦,我自己也选了一只同样大小,也盛了「不死药」的竹筒。

然后,我用枪指着他:「走!」

骆致谦仍然双眼发定地望着我,他显然想作最后的挣扎,因为他还在提醒我:「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将会变成白痴。」

我既然已下定了决心,那自然不是容易改变的,我立时道:「不必你替我担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不必多说了。」

骆致谦的面色,实是比这时正在上空漫布开来的乌云还要难看,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又站了一会,才向前走去,我则跟在他的后面。

在到达海滩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中,我心中实在乱得可以,我将我自己以前可能有甚麽的遭遇一事,完全抛开,只是在想着,到了海边之后,当然我是用潜艇离开这个小岛了。

但如果仍是由那个日本人来驾驶潜艇,我就必须在漫长的航程中同时对付两个人,这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我自己多少也有一点驾驶潜艇的常识,如果由我自己来驾驶,那麽问题当然简单得多了。

我已然想好了主意,所以,当我们快要到达海边上,那日本人迎了上来之际,我立即喝道:「你,你走到岛中心去!」

那日本人开始是大惑不解地望着我,接着,他的肩头耸起,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猫一样,想要扑过来将我抓碎。但当然,他也看到了我手中的枪,是以他终於没有再说甚麽,依着我的吩咐,大踏步地向岛中心走去。

那日本人没有出声,可是骆致谦却又怪叫了起来:「那怎麽行,你会驾驶潜艇麽?」

我并不回答他,只是伸枪在他的背部顶了顶,令他快一点走。

我们一直来到海边上,潜艇正停在离海边不远处,我有了上一次失败在骆致谦手中的经验,这次小心得多了,我出其不意地掉转了枪柄,在骆致谦的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连哼都未曾哼出声,便一个筋斗,翻倒在地上,我找了几股野藤,将他的手足,紧紧地綑缚了起来,再将他负在肩上,向潜艇走去。

到这岛上来的时候,我是昏了过去,被骆致谦抬上来的,可是这时,却轮到他昏过去,被我抬下潜艇的了,我的心中多少有点得意,因为至少最后胜利是我的!

我将骆致谦的身子从舱口中塞了进去,然后,我自己也跟着进去,将骆致谦锁在那间舱房中,替他留下了一筒「不死药」。

而我,则来到了驾驶舱中,检查着机器,我可以驾驶这艘旧式潜蜓的,而且,我发现潜艇中的通讯设备,十分完美,只要我能够出了那巨浪地带之后,我就可以利用无线电设备求救的。

我先令潜艇离开了海滩,然后潜向水去,向前驶着,当潜艇经过巨浪带的时候,在海底下,暗流也是十分汹涌,潜艇像摇篮也似地左右翻滚着,我直担心它会忽然底向上,再也翻不过来了。

但这一切担心,显然全是多余的,潜艇很快地便恢复了平稳,而且,我也成功地使潜艇浮上了水面,於是,我利用无线电求救。

求救所得的反应之快,更超过了我的想像,我在一小时之后,便已得到了一艘澳洲军舰的回答,而六小时之后,当大海的海面之上,染满了晚霞的光采之际,我和骆致谦,已登上这艘澳洲军舰了。

军舰的司令官是一位将军,我并没有向他多说甚麽,只是将由国际警方发给我的那特别证件,交给了他检查,同时,我声称骆致谦是应该送回某地去的死囚,而我正是押解他回去的。

司令并不疑及其他,他答应尽可能快地将我们送到最近的港口。

司令完全实现了他对我许下的诺言,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已经上岸,而且立即登上了飞机,我也在起飞之前,实现了我当时许下的愿望:我和白素通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将要回来了。

在长途电话中听来,白素分明是在哭,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声音是激动的、高兴的。

第三天中午,我押着骆致谦回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在机场欢迎我的,除了白素之外,还有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杰克中校!

杰克中校显然十分失望,因为他是想我永世不得翻身的,想不到我却又将骆致谦带了回来,但是他却不得不哈哈强笑着,来表示他心中的「高兴」。

骆致谦立时被移交到警方手中,载走了。

好了,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完结了,但是还有几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却是非交待一下不可的,尤其请各位注意的,是最后一点。

要交代的各点是:

(一)骆致谦立即接受了死刑,死了。

(二)柏秀琼在帝汶岛,成了白痴,因为她服食过不死药,而又得不到不死药的持续供应。骆氏兄弟十分相似,但是她是知道坠崖而死的是她的丈夫,然而,她是一个十分精明——实在精明得过份了的女人,所以,在她的丈夫死后,她竟和骆致谦合作,欺骗我,将骆致谦救了出来,她以为是可以借此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的,结果却只是一场春梦。

(三)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三个月,有一则不怎麽为人注意的新闻,那是说,在南太平洋之中,忽然发生海啸,海啸来得十分奇怪,像是有一个岛国因为地壳变动而陆沉了,可是这地方,似乎没有被人发现过有岛屿。由於那里的风浪特别险恶,是以除了空中视察之外,无法作进一步的检查,而空中视察的结果则是:海面恢复平静,不见有岛屿,但似乎有若干东西,飘浮海面之上。

当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我知道,「汉同架」岛陆沉了。也就是说,地球上只怕再也找不到由那种神奇的植物中所提炼出来的抗衰老素——不死药了。

(四)第四点,也是最后的一点,要说到我自己了。

我、在和白素团聚之后,我不得不将「不死药」的一切告诉她,我秘密地和几个极着名的内科医生、内分泌专家接头,将这种情形讲给他们听。

几个专家同意对我进行治疗,他们的治疗方法是,每日以极复杂的手续,抑制人体内原来分泌抗衰老素的腺体的作用,使我体内的抗衰老素的分泌,恢复正常,而在必要时,他们还要替我施行极复杂的手术。

那种手术,是要涉及内分泌系统的。他们这几个专家认为,如果抑制处理的治疗措施不起作用的话,那麽,就要切除一些的分泌腺。

内分泌系统,一直是医学上至今未曾彻底了解的一个系统,他们能不能成功地切除我身体之内的一部份内分泌腺,而我体内的一部份分泌腺被切除之后,会附带产生甚麽的副作用呢?

尽管要对我进行治疗的全是专家,但他们也要我在一厢情愿接受治疗的文件上签字。

当我在这个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心中不住地在苦笑着。

我究竟变成一个甚麽样的人呢?

我相信白素的心中,一定更比我难过。

虽然她竭力地忍着,绝不在我的面前有任何悲切的表示,而且还不断地鼓励我。

但是,我是可以看得出她心中的难过的,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她的手指,却总是紧紧地扭曲着,表示她心中的紧张,而我,除了按住她的手之外,绝没有别的办法去安慰她,这实在是我不愿多写的悲惨之事。

我是否可以没有事,既然连几个专家,也没有把握,而在那一段漫长的治疗时间中,我必须静养,与世隔绝。

结果会怎样呢?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是连续小说的主角,当然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