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那一定是看错了。於是,我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来看看。
但是,我看到的东西,仍是一样,我看到,应该是我身子的地方,竟是一具木乃伊也似,每一寸地方,那裹满了白纱布的人形物!
这算甚麽,这是我的身子麽?我受了甚麽伤?
我拚命想要挪动我的身子,但是却做不到,我只好再转动眼珠,我又发现,有两根胶管,插在我的鼻孔之中。看来我的确是受重伤了,因为,连我的面部,都是那种白纱布。
这时候,我又听得另一个人的声音,道:「如果他恢复了知觉,他会感到剧痛的,我们将为他注射镇静剂,以减轻他的痛苦。」
我心中在叫道:「我已经有知觉了,快给我止痛吧!」但是我却出不了声。
而我出不了声的话,显然便没有人会知道我已恢复了知觉,所以我只得尽可能地睁大眼睛。
我的听觉恢复得最快,我也听得有人道:「如果他能活,那麽是两件凑巧的事,救了他的性命……」
他妈的,我不禁在心中骂了起来,甚麽叫「如果我能活」?难道我不能活了麽?那人的声音继续着:「第一,是那场大雪;第二,是这里新建成的真空手术室……」
有人问道:「大雪有甚麽关系呢?」
仍是那个声音答道:「自然有关系,他究竟是受了甚麽样的伤害,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则是类似辐射光的灼伤。他倒地之后,大雪仍在下着,将他的身子,埋在雪中,他身子四周围的雪,对他的伤口,起了安抚作用,要不然,他早已死了!」
我记起了我昏过去之前的情形,那灼热的闪光,那种刺目的感觉,原来我几乎死了。方天用的是甚麽秘密武器呢?
我正在想着,只听得那声音又道:「如果不是在真空的状态下处理他的伤口的话,那麽他的伤口至少要受到七八种细菌的感染,那就太麻烦了。」
我心中苦笑着,幸运之神总算仍然跟着我,只不过疏忽了些,以致使我像木乃伊也似地躺在医院之中,混身都灼痛。
我不准备再听他们交谈我的伤势,我只希望他们发现我已经醒了过来,而和我注射镇静剂,以减轻我此时身受的痛苦。
我仍然只好采用老办法,睁大着眼睛,我的视觉也渐渐恢复了,我看到围住我的人,至少有七八个之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已经睁大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听得一个护士,尖叫了一声,道:「天哪,他睁着眼!」
我心中叫道:「不错,我是睁着眼!」
感谢那护士的尖声一叫,我已经醒过来一事,总算被发现了,接着,围在我身边的人,又忙碌了起来,我被打了几针,沉沉地睡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室内的光线,十分柔和。在我的身旁,仍有几个人坐着,其中一个,还正把我的脉搏。
我发觉口部的白纱布,已被剪开了一个洞,那使我可以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来。
我看到一张严肃的脸向我凑近来,问我道:「你能讲话了麽?」我用力地掀动着口唇,像是我原来不会讲话,这时正在出力学习一样,口唇抖了好一会,才讲出了一个字来,道:「能。」
那人松了一口气,道:「你神志清醒了,你的伤势,也被控制了,你放心,不要乱想别的。」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同情的面色来,道:「性命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我道:「皮肤会受损伤是不是?」
那医生苦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可能地为你进行植皮手术的……」
我不等他讲完,便闭上了眼睛。
那医生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我已经可以知道他的意思了,我像是被一种极强烈的辐射光所灼伤的,那麽,和所有被烧伤烫伤的人一样,我皮肤的损坏,一定十分严重了,只怕最佳的植皮手术,也不能挽救了。
我想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来,那医生仍在我的眼前,我道:「我要求见你们的主任医师。」那医生道:「佐佐木博士吩咐过的,你再醒来的时候,便派人去通知他,他就要来了。」
佐佐木博士,那就是在北海道藤夫人店中和我同住的老医生,他是日本十分有名的外科医主,但是他却在一家十分有名的大学医学院中服务的,那麽,在我昏迷期间,我早已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而到东京来了。
我又闭上眼睛养神,没有多久,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佐佐木博士走在前面,后面又跟着几个中年人,看来是医学界的权威人物。
他们来到了我的床前,佐佐木博士用心地翻阅着资料,这才抬起头来,道:「好,你能说话了,你是怎样受伤的?」
我据实回答,道:「有一道强光,向我射来,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就昏了过去!」
「辐射线——」佐佐木博士握着拳头。
佐佐木又「哼」地一声,道:「你可知道你身上将留下难看的疤痕麽?」我刚才要那个医生请主任医师,为的是讨论这一问题。
我立即道:「博士,我想提出一个你听来可能不合理的建议,我想用中国一种土制的伤药。来敷我的全身,那样,任何伤口,都不会留下疤痕。」
佐佐木高叫起来,道:「胡说,你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伤势随时可以恶化,我要对你的性命负责,我绝不能听你的鬼话。」
我开始说服他,告诉他这种伤药的成份,十分复杂,乃是中国伤药中最杰出的一种,根本是买不到的,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还藏有一盒,任何伤口痊癒了之后,绝无疤痕。
但是,不论我说甚麽,佐佐木只是摇头,我说得气喘如牛,他也不答应。
我叹了一口气,佐佐木博士和其他几个医生商量了一阵,又走了出去。我刚才说话说得实在太累了,这时便闭上了眼睛养神。
好一会,我才睁开眼来。病房中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护士。那护士的年纪很轻,生得十分秀丽。我低声叫了她一下,她立即转过头来,以同情的眼光望着我。
我想向她笑一下。但是我面上所裹的纱布却不容许我那样做。
她俯下身来,以十分柔和的声音问我道:「你要甚麽?」我低声道:「你甚麽时候下班?」
那护士以十分异特的眼光望着我,她的心中一定在想我是个疯子。我问她甚麽时候下班,难道是想约她出去吃晚饭麽?
我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连忙又道:「我只是想请你代我拍一份电报。」
那护士立即点了点头,道:「可以的。」她拿起了纸和笔,我先和她说了地址,才念电文,道:「速派人携所有九蛇膏至——」
我讲到这里,又向她询问了这个医院的名称,才道:「就是这样了。」
护士以怀疑的眼光望着我,道:「九蛇膏是甚麽东西?」我立即沉声道:「小姐,我需要你帮忙,九蛇膏是我们中国人特制的伤药,就是刚才我向佐佐木博士提起的那种。」
护士很聪明,立即道:「你是想自己使用这种膏药?」我点了点头,道:「是,我一则不想在自己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二则,我还要使佐佐木博士知道,有许多现代医学所不能分析解释的药物,的确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护士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我看出她心中在不断地拒绝我的要求,我也不再多说话,只是以恳求的眼光看着她。这位护士是一个心肠十分好的少女,经过了四五分钟,她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在这里当护士,是一种荣耀,我费了不知多少精神,才得到这种荣耀的……」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这种事一查出来,她非被革职不可!
我连忙道:「小姐,你可知道,使一个病人感到你是他的天使,这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麽?」
护士小姐笑了起来道:「好,我为你去做!」
接下来在医院中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详细叙述的必要了。因为我如今所述记的题目是「蓝血人」,自然要以那个神秘诡异的蓝血人为中心。
第三天,九蛇膏便到了我的手上,在那护士的帮助下,我得以将九蛇膏敷在全身,第七天,当着佐佐木博士的面,拆开了纱布,我全身的皮肤,像根本未曾受过伤一样,博士暴跳如雷,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奇蹟,我仍然十分感谢他的拯救,离开了医院,在郊区的一家中等旅馆中住了下来。
离开了医院之后,我第一件事,便是养神,和静静地思索。
我这一次,虽然又侥幸地逃过了厄难,但是如果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那我就难以再有这样的幸运了!
第一、不会再有那场大雪;第二、世界上仅存的一罐「九蛇膏」,也已经给我用完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我非变成丑陋的怪人不可。
从旅馆房间的阳台望出去是一片田野,视野十分广阔,我坐在阳台上看看早报。报上并没有甚麽刺激的新闻,我将报纸盖在脸上,又准备睡上一会,忽然听得有人在叩门。
我一欠身,坐了起来,大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侍者,他向我道:「卫先生,有一个人来找你。」
我吃了一惊,我住在这里,可以说是一个极端的秘密,有谁知道呢?我心念一转间,立即想到了方天。我心神不禁大是紧张起来。
但就在这时,侍者一侧身,大踏步跨进来一个人,却并不是方天,而是和我分别没有多久的纳尔逊先生,国际警察部队的高级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