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第四部:危险记号全是真的!

我呆了好一会,说不出声来,直到唐明又叫了我几下,我才道:「是,我一定来,哪间医院?」

唐明将医院的名称告诉我,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通知几位叔叔伯伯。」

我也没有向他再问通知甚麽人,我放下电话,立时出了门。当我走出门的时候,我像是走进了冰窖一样,遍体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儿戏?两小时之前,唐月海还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间,他就死了?

我感到自己精神恍惚,是以我并没有自己驾车,只是召了一辆街车,直赴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看到另一辆街车驶来,车还未停,车门就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是乐生博士。

我忙叫道:「博士!」

乐生博士抬起头来看我,神色惨白,我们一言不发,就向医院内走,医院的大堂中,有不少记者在,其中有认得乐生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乐生博士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

我和乐生博士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去看,只见阮耀也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一个身形很高、很瘦的年轻人,在太平间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唐明。」

他的双眼很红,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经得起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那种人。我道:「令尊的遗体呢?」

唐明向太平间的门指了一指,我先深深地吸一了一口气,然后才和乐生博士、阮耀一起走了进去,唐明就跟在我们的后面。

从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那便是:我们的惊讶和恐惧,胜於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们的好朋友,他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於他的死亡,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了,是以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我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我们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着多麽的崇高的地位,有着多麽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甚麽也没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明原来是跟在我们身后的,这时,越过了我们,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屍体之前。

我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好几哩路遥远,我们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生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明等我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覆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们可以看到唐月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隔过头去的,而当我们看到了唐月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甚麽地方去的,而唐月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得很大,眼睛也瞪着,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彷佛还在凝视着甚麽,这是一个充满了惊恐的神情,这个神情凝止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我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我有作呕的感觉。我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明看来,比我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向我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乐生博士挣扎着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明说话。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明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麽会突然死的?」

我们三人互望着,自然我们无法回答唐明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以这个问题去问唐明!

阮耀只是不断地搔着头,我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我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着头,向外走去。

我们出了太平间,唐明就被医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续,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明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三位是——」

阮耀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和唐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已觉得,唐明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在忙乱和混杂之间渡过的,一直到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化装师开始为唐月海的遗体进行化装,我们才有机会静下来。

在这里,我所指的「我们」,是四个人,那是:我、阮耀、乐生博士、唐明。

我们一起在殡仪馆的休息室中坐着,这时候,讣闻还未曾发出去,当然不会有吊客来的,是以很冷清,我们坐着,谁也不开口。

好一会,我才道:「唐明,你父亲回家之后,做过了一些甚麽事?」

唐明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看书,我听到他开门走进来的声音,我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我一下,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我问:「那时,他可有甚麽异样?」

唐明摇着头:「没有,或者看不出来。他在我房门前经过,我看到他的侧面,好像甚麽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然后——」

唐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都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各自挺了挺身子。唐明在略停了一停之后,立时继续讲下去:「然后,大约是在大半小时之后,我忽然听到他在房中,发出了一下尖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皱着眉,又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应该用一些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下叫声,他的那下叫声,好像……十分恐怖,像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听到他的叫声,便立时来到他的房子,问他发生了甚麽事,他却说没有甚麽,叫我别理他。」我也皱着眉:「你没有推开房门去看一看?」

唐明道:「我做了,虽然他说没有事,但是他那下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是以我还是打开门,看看究竟有甚麽事发生。」

阮耀和乐生博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麽,究竟发生了甚麽事?」

唐明摇着头:「没有,没有甚麽事发生,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神情,看来很有点异样,脸很红,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我道:「是恐惧形成的脸红?」

唐明摇着头,道:「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极度的兴奋!」

我、阮耀和乐生博士,三人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因为就算要我们提问题,我们也不知道该问甚麽才好。

唐明继续道:「我当时问道,爸爸,你真的没有甚麽事?他显得很不耐烦,挥着手:「没有事,我说没有事,就是没有事,出去,别管我!」我退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心中这一直在疑惑着,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他发出的第二下呼叫声。」

唐明讲到这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显然,他再往下说,说出来的事,一定是惊心动魄的。

我们屏住了气息,望着他,唐明又道:「这一次,我听到了他的呼叫声,立时冲了出去,也没有敲门,就去推门,可是门却拴着,我大声叫着他,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大力撞门,当我将门撞开时,我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失声道:「已经死了?」

唐明道:「还没有,我连忙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死,只是急促地喘着气,讲了几句话之后才死去的。」

我们三个人都不出声,唐明抬起头来,望着我们,神情很严肃,他缓缓地道:「他临死之前所讲的几句话,是和三位有关的!」

我们三个人又互望了一眼,阮耀心急,道:「他究竟说了些甚麽?」

唐明再度皱起眉来,道:「他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三位一定明白的。他叫着我的名字说:『你千万要记得,告诉乐生博士、卫斯理和阮耀三个人,那些危险记号,全是真的,千万别再去冒险』!」

当唐明讲出了那句话之际,其他两人有甚麽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而我自己,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顶至踵,直泻而下,刹那之间,背脊上冷汗直冒,双手也紧紧握住了拳。

唐明在话出口之后,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的反应,但我们三个人,彷佛僵硬了一样。

唐明道:「他才讲了那几句话,就死了。三位,他临死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麽意思?」

我们仍没有回答他。

对於一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而言,要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麽意思,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对我而言,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提及的「那些危险记号」,自然是指罗洛那张地图上,在那一小块涂上金色的地区附近所画的危险记号。

在探险地图上,这种危险记号,是表示极度的危险,可以使探险者丧生的陷阱!

唐月海说的,就是那些记号!

可是,在明白了唐月海那几句话的意思之后,我的思绪却更加迷惘、紊乱了。

因为,我们已然确知,罗洛的那幅神秘的地图,绘的是阮耀的花园,那一小块被涂上金色的,是一座被拆去了的亭子的台基,那些危险记号,就分布在那亭子台基的四周围。

当时,我们几个人,都绝没有将这些危险记号放在心上,因为我们看不出有丝毫的危险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麽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全不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的话,要我们千万不可以再去涉险。

那麽,唐月海的死,是因为他涉了险?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揭起了草地上的一块石板,当时甚麽事也没有发生,真的甚麽事也未曾发生过!如果说,因为在罗洛的地图上,在那地方,注上了一个危险的记号,那麽人便会因之死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唐明仍然望着我们,而我们仍然没有出声。

我相信,乐生博士和阮耀一定也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所讲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麽意思,而他们的心中,一定比我更乱,更说不出所以然来!

还是唐明先开口,他道:「我父亲做了些甚麽事?他曾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探险?」

我苦笑了起来:「唐明,你这个问题,我需要用很长的叙述来回答你。」

唐明立即道:「那麽,请立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