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二环路上的高档酒店, 金碧辉煌,尽显皇城风光。
气势如虹的大厅, 一个公司的庆功酒会如火如荼,仪态万千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交谈着, 香气和酒气弥漫,连成一片。
一个靠近入口处的落地窗户边的角落,对桌男女。
侍者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后, 微微一欠身,“菜已上齐, 请慢用。”
林景涯笑了笑:“我点了一些你以前喜欢吃的东西, 但不知道还符不符合你现在的口味,这边还不错,至少风格适中, 就算现在你不喜欢了, 吃起来也不会太难过。”
林岁岁当然明白林景涯话中的含义——现在的她不再是从前的她,从前的她是林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小姐”, 现在的她是石晋楼名也正言也顺的未来“石太太”。
她和以前不同了。
他也一样,他们都不同了。
“干杯——”
不远处的大厅中央传来欢庆的声音。
“包厢太拘谨了, 我还是习惯在大厅, 只是没想到有公司今晚定在这里办庆功酒会, 有些闹吧?”
林岁岁笑了一下:“还好。”
林景涯没有说什么,而是开了一瓶红酒, 往林岁岁的酒杯里倒了一点:“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吵闹的环境。”
林岁岁看着红酒慢慢地填满了酒杯, 她抬起头, 一语双关地说:“人嘛,总是会变的。”
林景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林岁岁举起酒杯:“我知道你不会喝酒,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你喜欢就喝一点,不喜欢就算了吧。”
林岁岁垂了下眼——林景涯映射的当然是石晋楼,之前他在聚会上强迫她喝酒的事。
几秒钟之后,她笑了笑,端起酒杯,与林景涯礼貌地碰杯,抿了一口酒,默不作声。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林景涯——这个曾经她最亲近的人——变得如此的尴尬、生疏、客气。
林景涯往空碟子里盛了一盘鱼子酱,摆在林岁岁面前:“这里的鱼子酱非常正宗,我让他们加了一点特别的料,味道迥然不同,十分美味,你可以嚐嚐,下次再来的话,也叫他们这么做。”
林岁岁盯着那块鱼子酱,脑海中却浮现出石晋楼的烛光晚餐,以及那块大大的奶油蛋糕。
她轻轻划开那块鱼子酱——
林岁岁没有立刻吃掉,而是用鱼子酱在碟子中画了个笑脸。
她真的很想吐槽石晋楼那个土到掉渣的烛光晚餐,和整段垮掉的“第二次约会一周年纪念日”,但不知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的石晋楼很可爱— —为她做着各种各样土到掉渣却又浪漫温馨的事情,这样的他真的很可爱。
林景涯打断了林岁岁的思绪:“岁岁,你在想什么呢?你有点心不在焉啊……”他顿了顿,“鱼子酱有那么好看吗?你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了。”
林岁岁抬起眼,盯着林景涯看了几秒,慢慢地放下勺子:“抱歉,景涯哥,我在家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真的吃不进去。”
其实她在家里几乎没吃什么就出来了,但她现在属实没什么胃口。
“…………”林景涯饮了一口红酒,目光往落地窗外瞟了过去,只有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嘲讽地轻笑了一声,“岁岁,他那样的男人,从小到大,人人捧着他,人人顺着他,你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的……他会让你大失所望!”
林岁岁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她……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
她不用睁开眼睛,甚至不用转头,就知道现在这家酒店的大门口停着一辆车,不……确切地说是好几辆。
后面的几辆车显然是跟随前面的那辆车来的。
最前面的是一辆威风凛凛的悍马,而悍马里坐着的是……石晋楼。
由於悍马车的外型和车牌号过於高调,稍微混过有钱人的圈子的就会知道这辆车是属於谁的。
它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停在了大门口,还在大厅的庆功宴中引起了骚丨动。
算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了,不是吗?
林岁岁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拿起勺子,一点又一点地吃碟子中的鱼子酱。
一块鱼子酱,她足足吃了十分钟。
因为她越吃越慢,越吃越费解,越吃越迷茫——
为什么石晋楼还不进来?
他早就杀到了,按照他的脾气性格和处事风格,他不当场弄死她和林景涯就不错了……
还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林景涯的面前,品嚐着鱼子酱?
林景涯好像不怕事大,火上浇油般地给林岁岁又夹了一只凤尾虾,再贴心地给她抹上一点特制酱料。
林岁岁看了看林景涯,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那只凤尾虾。
大厅中的人们都在讨论那辆悍马车,以及车子里的人。
可车子里的人却一反常态地纹丝不动。
他在想什么?
他又想做什么?
林岁岁发现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不懂那个诡异的男人了。
***
同样的时间里,不止是林岁岁,而是有二十多个人都在想石晋楼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石晋楼的悍马之后那辆轿车之中,除了副驾驶位的黄秘书,其他四个人无一例外的黑衣黑超——他们是石晋楼的保镖。
“黄秘书,老板让你紧急召我们出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老板说是抢人,要抢谁啊?”一个人刚问完,另一个人就往酒店里指了一指——
“卧槽,那是不是林小姐?”
“林小姐?哪里哪里?”
大家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车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岁岁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那么能让石晋楼将悍马开成飞车的原因……
大概只有是个男人都难以接受的理由。
——红杏出墙。
他们都知道林岁岁对面坐着的男人是林景涯,是林岁岁在娘家的哥哥。
原本兄妹之间吃个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坏就坏在这个哥哥并不是普通的哥哥,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车里的保镖们都跟着石晋楼去过林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岁岁、石晋楼、林景涯三个人关系的错综复杂。
所以石晋楼“抢人”的命令完全可以理解了。
别说那些保镖了,连黄秘书本人也闹不清楚前因后果,他下了车,走到悍马车旁,说了些什么。
坐在悍马驾驶位上的石晋楼根本不知道黄秘书说了什么。
他坐在车里听不到黄秘书的声音,至於对方的口型——他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最多二十米外、落地窗内的两个人,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想赏给黄秘书。
他静静地看着林岁岁吃了十分钟的鱼子酱,静静地看着林景涯给她夹了一只虾,和一些酱料。
在林岁岁放下勺子之后,他收回了视线。
车灯洒下昏暗的光,他这才注意到,方向盘上莫名地出现了一条青白色的淡淡划痕,而他一直舒展着的食指已经蜷缩了起来,指尖泛白。
应该是刚才他见到林景涯给林岁岁亲密地夹虾的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