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恭郡王府的小公子因府里的李良医误诊而夭折。
听说,恭郡王府的良医李从仁被悲痛欲绝的恭郡王当场杖毙。
听说,恭郡王妃因小公子夭折,痛不欲生,当日就重病卧床不起。
有人问,小公子乃是白侧妃所出,恭郡王妃怎会因为他的夭折而伤心到重病呢?
事实上,恭郡王妃素来贤良淑德,把庶子都视若亲子,小公子夭折,她痛彻心扉,当然就重病卧床了。这些话说得有板有眼,让人将信将疑。
恭郡王府的小公子夭折的消息总算让这些时日在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妖孽之言,淡了许多。
而当收到内务府递来的折子后,皇帝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放到了一旁。
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皇帝这把年纪了,自然是希望儿孙满堂,在听闻小三家新生的小公子是妖胎后,哪怕小三一力否认传言,他也悄悄命锦衣卫去查了。结果是不太好,甚至是非常不好,锦衣卫对小公子的描述让他听得胆战心惊。可想想,韩氏皇家坐拥大裕,这么个孩子总是能养得起的,大不了长大以后让他少出现在人前。
没想到……
他这个祖父都想开了,小三这个亲生父亲竟然如此心狠!
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这般狠心的说舍弃就舍弃,小三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正在皇帝摇头感叹之时,一个小内侍毕恭毕敬地走进御书房中,禀报道:“皇上,钦天监的丁监正求见。”
皇帝定了定心神,随口道:“宣。”
很快,一个身穿官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就微躬着腰,跟随小内侍快步进来了。
他撩起衣袍,神色恭敬地下跪向皇帝请安,然后双手呈上了一个大红折子,道:“皇上,臣和王监副等已经择好了几个吉日,还请皇上过目。”
刘公公连忙上前,从那丁监正手中接过折子,呈给了皇帝。
皇帝打开了折子,上面是钦天监算出的三个吉时:四月二十四,五月初九和六月初五。
丁监正在下头又道:“皇上,臣等已经反覆推敲过了,这三个日子是上半年最好的大吉之日,其中又以五月初九最好……”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一直盯着折子上的那三个日子,表情凝重。
立太子一事,从去年到现在,该走的仪程都走完了,现在只等选好吉日正式去太庙昭告,走完这一步,韩凌樊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皇帝终於还是执笔,圈下了其中一个日子。
只希望立了太子后,太子能够得到祖宗的福佑。
之后,丁监正就退了下去,皇帝却是忧心忡忡,揉了揉眉心,愁眉不展。
刘公公当然知道皇帝在担心些什么,心中叹气,安慰道:“皇上,傅大夫人和南宫二公子他们已经启程往南疆去了,相信等他们请来林老神医,五皇子殿下的病情定会有所好转。”
皇帝总算稍稍舒展眉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只要请来林老神医,小五的病一定会好的。
可是阿昕他们才出发六日,南疆路途遥远,只希望小五能平安撑过这段时日……
在皇帝的殷殷期盼中,距离王都数百里外的官道上,南宫昕一行车队数十人正浩浩荡荡地奔驰着。
傅大夫人此行是为了去南疆为傅云鹤提亲的,自然是慎重地备好了提亲用的聘礼,足足十辆青篷马车鱼贯地跟在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后。马车前后,除了随行的一众傅府护卫,就是策马奔驰在旁的南宫昕和傅云雁。
傅云雁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男装,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策马奔腾时,乌发在风中甩动着,看来比她身旁一派温文儒雅的南宫昕还要英气勃发。
坐在黑漆平顶马车里的傅大夫人不知道第几次地挑开窗帘,蹙眉看着傅云雁,心里不知道是该愁,还是庆幸:六娘都出嫁为人妇了,却还是跟以前这般肆意妄为,这也亏得亲家和阿昕的性子好……不过,六娘可以这样任性,也就代表她确实是嫁对了人。
想着,傅大夫人的嘴角微勾,现在只要六娘能早日怀上一个孩子,也就圆满了。
“阿——嚏!”
傅云雁忽然打了个喷嚏,南宫昕立刻紧张地加快马速与她并行,道:“六娘,你可是着凉了?”
傅云雁不以为意地揉了揉鼻子道:“我没事,也不知道什么人在叨念我……难道是阿玥?!”说着,她乌黑的眸子闪闪发亮,“阿玥要是看到我们去了骆越城,肯定很欢喜的!”
虽然傅云雁说自己没事,但是南宫昕还是有些担忧,他抬眼朝前方看去,指着数百丈外的一片山谷,道:“六娘,我记得穿过前面这片峡谷再走几里路,就是礼景城了吧?不如去那里的驿站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傅云雁含笑地瞥了南宫昕一眼,心里甜滋滋的。她放缓马速,来到傅大夫人的马车旁与她说了。
这都在马车里颠簸了六天了,虽然不是日夜赶路,但傅大夫人早就是浑身酸痛,一听傅云雁这么一提,就忙不迭地应了。
踏踏踏……
凌乱的马蹄声混杂着阵阵车軲辘声一路继续往前,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谷前。那山谷两边是几座连绵的山脉,山上光秃秃的,不止是没一棵树,连杂草也没长几根,一眼看去都是灰蒙蒙的山石,死气沉沉。
在南宫昕的一声令下,车队放缓了车速,沿着只够两辆马车并行的羊肠小道前行。
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显得更为响亮清脆了……
山谷不长,约莫也就是三五百丈远,很快,他们就看到出口出现在前方。
傅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挑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对着掩不住疲倦的主子道:“夫人,快出山谷了,待会……”
她话音未落,“咯嗒”一声,马车骤然间停了下来,马车里傅大夫人因为猝不及防,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丫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主子,质问车夫道:“毛大仁,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丫鬟觉得不太对劲,再次挑帘,却是俏脸一白,只见前方山谷的出口,一群骑着高头大马、满脸黑肉的匪徒拦住他们的去路,看他们一个个都是一手牵马绳,一手拿着大刀,显然都是来者不善。
果然,下一瞬,就见为首的一个虯髯胡策马上前一步,大声吆喝道:“此……”
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个清脆的女音接口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说着,傅云雁已经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转头对南宫昕道:“阿昕,我每次看戏,都觉得这几句有趣极了,早就想试一试了。”
傅云雁从腰间抽出了她的长鞭,长长的鞭尾骤然往地上一甩,“啪”的一声,锐气四射。
南宫昕亦是面色一凝,扬声道:“大家都小心,保护好母亲!”
后方的众护卫应和了一声,朝最前面的黑漆平顶马车靠拢。
见傅云雁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虯髯胡的面色难看极了,嘴里露出不屑的冷笑:“你们以为你们逃得了吗?”
话语间,车队的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狭窄的山谷中,马蹄声仿佛是在耳边回荡。
后方的一个护卫紧张地大叫起来:“姑爷,后面又来了近一百名匪徒。”
这前后的匪徒加起来至少有一百五十名,而车队里的护卫统共也才三十余人,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闻言,虯髯胡得意地笑了,举起手中的钢刀,高呼道:“给老子把他们都给灭了,不许留一个活口!这里的金银财宝就都是我们的了!”
“是,老大!”
前后的匪徒齐声应道,响声如雷,看来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傅云雁又往地上连甩了两鞭,下一瞬,几道破空声响起,“嗖嗖嗖……”数十道羽箭从山谷两边的山上疾射而来,一下子射中好几匹高头大马,马儿发出洪亮而痛苦的嘶鸣声,然后或轰然倒地,或失控癫狂……
那虯髯胡傻眼了,抬眼望去,只见两边光秃秃的山上不知何时多了近百名弓箭手,手中寒光闪闪的箭头都已经对准了他们。
糟糕!他们中埋伏了!
虯髯胡好像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心凉无比。他身后的一个跟班急忙问道:“老大,是不是撤……”
虯髯胡咬了咬牙,朗声道:“小的们,给老子拿下那个公子哥和马车里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动手!”
竟然还想以母亲和阿昕为人质?!傅云雁整张脸瞬间冷了下来,两指成环放到口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口哨声。
下一瞬,车队里再次有了异动,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精兵从后面的十辆马车里跳下来,训练有素地把整个车队包围起来,每个都是威猛精干,如同一把把出鞘的宝剑,与傅府的护卫气质迥然不同,这些精兵都是咏阳大长公主麾下亲兵……
这一干精兵一出手,便是雷厉风行地朝这帮匪徒蜂拥过去,那帮匪徒看着对方杀气凛然的样子,心里发虚,但是在那个虯髯胡老大的号召下,还是一个个高喊着,义无反顾地朝南宫昕一行人冲了过去,挥刀直下。
“咣!铛!锵!”
刀与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火花四溅,与各种喊杀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