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你打我出气吧?”
萧奕以商量的表情端详着南宫玥,与她四目直视,表情越发认真了,让她哭笑不得。
南宫玥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靥如花。
见他的世子妃开怀,萧奕不由得也笑了,容光灿烂,在她如玉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
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囡囡出世以前,就由他这当爹的来彩衣娱妻!
萧奕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一定要把他的世子妃和囡囡仔细地照顾妥当了,於是他变得更粘人了,弄得南宫玥哭笑不得。
萧奕赖在碧霄堂不出门,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寻上门来,於是连着几日,碧霄堂可说是来客络绎不绝,整天都有各种人来求见,或拐弯抹角或单刀直入地前来打探消息,军事,政事,还有南凉、百越和西夜三郡各种事务。
南凉等地才初归到南疆的疆土中,那也代表着如今的南疆有大量的空缺可谋,想到这一点,南疆各府都跃跃欲试,再也按捺不住了,一个个都唯恐落於人后,失了先机!
碧霄堂每日都是宾客盈门,好不热闹,而镇南王这一次却是不动如山,只当作一无所知,不像往昔般大发雷霆地把萧奕叫去训斥一番,每天还是像萧奕不在时一样,在王府里的一叶扁舟上“高深莫测”地钓他的鱼。
几个老将本来还想再来找镇南王试探一番,结果再次无功而返。
他们这次算是明白了,王爷钓鱼这分明就是“严子陵垂钓七里滩”,意指隐居避世,不愿出山啊!
哎!王爷这是怕了世子爷!几个老将灰溜溜地走了,之后,碧霄堂的宾客更多了!
萧奕死皮赖脸地在碧霄堂里赖了整整三天,终於还是被南宫玥赶了出去。
他不依地痴缠了一阵,得了世子妃的安抚后,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骆越城大营,也没忘了顺带打包了儿子一起出门。
十月初五,萧奕雷厉风行地发出了一系列军令,一波接着一波,皆是犒赏西夜之战的有功之士,已经从西夜回来的两三万将士皆有赏赐,连那些普通的兵卒都得了粮米与布帛,而那些领兵的将领除了官升一级外,还额外得了良田、布帛等厚赏,比如华楚聿得封四品中郎将,又得了良田千亩,布帛百匹;又比如於修凡、常怀熙、田得韬等小将各得了良田数百亩,布帛百匹……
这一系列的封赏令得骆越城一片喧嚣热闹,军中上下士气大振,各府邸皆是喜气洋洋,唯有阎府例外。
比起於修凡、常怀熙他们,阎习峻又额外得了一座宅子。得了宅子后,次日他就搬离了阎府,此举立刻引来城中议论纷纷,连军中也有一些流言蜚语。
自古以来,乃至按照大裕律例,都要求子女必须“父母在,不分家”。虽然民间私下难免有违律的人家,但是只要父祖不告发,官府就不治罪。
阎习峻有父有母,双亲俱在,却擅自与父母分府而居,那就是不孝!
可是没等流言蔓延开去,便见碧霄堂在阎习峻迁入新居的当天下午送去了贺礼贺乔迁之喜。
碧霄堂对阎习峻的照应毫不掩饰,对於阎夫人而言,这就像是一巴掌在众目睽睽下直接打在了她脸上。
说到底,现在大裕律例如今在南疆也不管用了,世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少聪明的人立即就体会到了世子爷为何额外赏阎习峻一座宅子的深意。
渐渐地,关於阎府的流言又转了方向,从阎习峻转移到了阎夫人身上。
这不,田府中,田大夫人也唏嘘地与田老夫人说起了这件事:“……母亲,如今啊,骆越城里都在说阎夫人得罪了世子妃,所以世子爷才故意下她的面子!”
想起阎夫人几次在世子妃跟前做出不合时宜的言行,田大夫人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这位阎夫人自恃世家贵女,却委实是个拎不清的。
田老夫人啜了口热茶,放下茶盅道:“以后,这阎家恐怕就靠阎三公子了。”
田大夫人应了一声,又道:“那阎三公子能挣到如今的前程也算不易了,听说前日他的姨娘还去求他拒绝世子爷的封赏,免得抢了嫡兄的风头……”
庶子是该有庶子的本分,不该去奢望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但是阎习峻所得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挣得的军功换来的,一个家族若是连这个也容不下,那就已经腐烂到根了。
这阎府若非出了一个阎习峻,恐怕到了下一代也就是平民百姓了。
顿了一下后,田大夫人想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地问道:“母亲,世子爷刚赏了我们家阿韬,我们是不是该去碧霄堂谢恩?”
田大夫人的语气中有一分冲疑,这几日,不少得了封赏的府邸都向碧霄堂递了帖子,可是世子妃都没见,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妥?
田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先替我递个帖子过去一试不就知道了?”
田府的拜帖当日就送进了碧霄堂,次日,各府就发现世子妃终於又见客了,田家的马车顺利地驶进了碧霄堂的东街大门。
田老夫人婆媳一看南宫玥消瘦了不少,心里还有些没底。本想借着小世孙打开话题顺便试探一番,可惜,小世孙不在,说是跟世子爷去军营了。
田家婆媳俩的疑惑在看到南宫玥身旁的案几上摆的一小碟酸梅时,终於得到了答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世子妃自从八月起就不见客,难怪世孙被世子爷带去了军营。
想着世子爷上次离开南疆的时间,田老夫人估摸着世子妃这胎也应该三个月左右了,便含蓄地说起她家里还有几罐秘制的腌青梅,待会就命人送来给世子妃开开胃。
南宫玥自然明白田老夫人话语中的暗示,含笑地谢过了,等於从侧面回答了田老夫人的疑惑。
她这胎也三个多月了,本来也是时候公开了。
厅堂中的三个女子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田老夫人婆媳见南宫玥精神不佳,知道她这胎怀相不好,也不敢再叨扰,稍稍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田家婆媳回府后,立刻就有相熟的府邸前去探话,这一传十,十传百……没几日,骆越城里都知道了世子妃又有了身孕的好消息,城中又一次沸腾了,上至达官、下至百姓皆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常言道:多子多福,果然,世子爷和世子妃是有福气的!
镇南王府和他们南疆都会越来越昌盛!
就在这种如火如荼的热闹气氛中,林净尘於十月初八从西南境回来了,顺利地带回了一种名叫“雪蟜”的毒虫。
这雪蟜浑身雪白,恍如冰雕雪砌,大约龙眼大小,形似蟾蜍,它口器中分泌的毒液乃是一种天下至毒,至刚至阳,与官语白所中的至阴屍毒正好相生相克,可以用作药引来治疗官语白的右手。
不过雪蟜之毒太过烈性,用药必须极为谨慎,徐徐图之……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看不出治疗效果。
官语白云淡风轻,安之若素,他本来就觉得用不用右手都无妨。既然林老大夫说能治,那就慢慢治便是,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之后,林净尘就被萧奕郑重其事地请去了碧霄堂为南宫玥诊脉开方。
听外孙女婿愁眉苦脸地说了外孙女这胎的怀相是如何如何的不好,林净尘也有些忍俊不禁,从善如流地给写了几道方子,不是药方,而是几道止吐开胃的药膳。
没两日,南宫玥的胃口好了不少,萧奕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天天带着小萧煜去林宅找林净尘讨一个药膳的食谱,也顺便用他家的臭小子逗老人家一笑……
喧嚣之后,南疆的人心也沉淀了下来,南疆渐渐归於平静。
进入十月后,秋意越来越浓,早晚的天气开始变得稍微凉爽了一些,枫叶染红,如那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点缀着金秋。
鲜艳的枫叶引得小萧煜的目光从花儿上转移,他开始在王府和碧霄堂里四处采起枫叶来,幸好,他白日里多数时间跟着萧奕出门,王府中的大部分枫树幸运得躲过了一劫。
徐徐秋风吹来,片片红枫从枝头掉落,在半空中盘旋、翻滚、飞扬……
“簌簌簌……”
在枝叶摇摆的声音中,碧霄堂的一间屋子里隐约飘出女子无奈的声音:“玥儿,我娘刚刚从王都命人快马加鞭给我送了信来……”
原玉怡一大早就跑来找南宫玥,满腹苦水欲倾述。
她早就从南宫玥口中知道了皇帝舅舅殡天的事,此刻已经从悲伤中缓了过来,而云城这次特意给原玉怡送信却并非为了此事。
“我娘说,王都现在一团乱,到现在太子还未登基……我娘让我和二哥暂时待在南疆别回王都……”
对於王都的局势,云城说得含糊,但是原玉怡可以想象局势必然不妙,否则云城又怎么做出这个决定!
南宫玥眉头一动,有些意外。云城长公主也真是胆大又心大了,她明知道南疆已经独立,还敢让一双儿女留在这里避风头……
似乎看出了南宫玥眼中的惊讶,原玉怡苦笑了一声,又道:“玥儿,我原家虽然不参与朝政,但是一直都和皇后娘娘以及咏阳姑祖母家交好,而且我娘又是个性子张扬的,以前皇上舅舅在的时候,我娘是皇上的胞姐,任何人都要多敬我娘一分,一切都好说……如今皇上舅舅不在了,要是最后太子没有登上皇位,我们家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即便其他几个皇子也要称母亲云城一声姑母,可是在天家,那也不过是一声“姑母”而已,没有利益的结合,就没有随之而来的尊贵。
原玉怡叹了口气,眼神越发黯淡,继续说着:“偏偏我家不涉及政事,也帮不上太子,我在南疆也只能到处去求神佛……”
自从她得知皇帝殡天后,就天天出去拜菩萨,从佛寺到妈祖庙到道观拜了个遍,一来是为大行皇帝祈福,望他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二来也是希望太子尽快登基,王都的局势能稳定下来,她也好回家去看父母兄长。
没想到今日母亲云城的一封信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虽然南疆解了大裕的西夜之危,却不代表大裕就太平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后,原玉怡感觉如释重负,轻松了不少。
她豪迈地饮了半盅温茶水润了润嗓后,想到了什么,解下了腰间的梅红色荷包,道:“玥儿,我这几天去庙里拜佛,顺便给你和你家老二也求了些护身符。”
原玉怡一连从荷包里掏出了好几个护身符,一个接着一个……忽然,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顿时手一僵,又仓皇地塞了回去。
原玉怡有些紧张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
南宫玥笑吟吟地看着原玉怡,乌黑的眸中透着一丝了然。
她可以肯定那方青色的帕子肯定不是原玉怡的。
原玉怡一向喜欢精致好看的衣裳和首饰,这种青色的帕子她是从来不用的,而且那方帕子上绣的是几片竹叶,看着更像是男子的帕子。
原玉怡的小脸上染上了一片绯红,冲疑了一下,说道:“玥儿,这是於五公子的……”
原玉怡的声音越来越轻,轻若蚊吟。
南宫玥怔了怔,於五公子岂不是於修凡,她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的蟠桃宴,原玉怡与於修凡似乎处得不错。
难道说……
想着,南宫玥的眸子亮了起来,嘴角含笑。
对於原玉怡而言,既然都起了头,后面就容易说了。她娓娓地与南宫玥说起前日她去大佛寺上香,正好看到几个孩子在捡寺中的板栗,那长在枝头的板栗看着像毛球一般,她就好奇地问了几句,谁知正好被路过的於修凡听到了,然后他就爬上树给她摘了些栗毛球下来,用帕子包好后送给了她……
“我是想洗干净了帕子再送还给他的……”
原玉怡忍不住最后补了这么一句,却见南宫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南宫玥心中暗暗觉得於修凡这方帕子送得妙,帕子送来又送去,他们俩不就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怡姐姐会和於修凡……
这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再好不过了!
“怡姐姐,”南宫玥真挚地看着原玉怡,拉起她的双手,含蓄地道,“如果你能永远留在南疆就好了!”只要云城大长公主肯同意这门亲事……
原玉怡也明白南宫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俏脸又染上了一片飞红,不由得浮想联翩,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不敢再深思下去,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急忙转移了话题:“玥儿,霏妹妹的婚事可看好了?”原玉怡当然知道八月初八的那个蟠桃宴本意是为了替萧霏相看才举办的。
一提到萧霏的婚事,南宫玥就忍不住蹙眉,有些伤脑筋地幽幽叹气。
蟠桃宴之后,南宫玥特意又去月碧居与萧霏促膝长谈了一次,萧霏一开始有些茫然,后来说她觉得常家不错,也就是选了常怀熙。
南宫玥当然看得出来萧霏仍是情窦未开,其实萧霏心里还是觉得嫁这四家中的哪家都无所谓,但又不想让自己再担心,所以才随意挑了一家。
常家确实不错,常怀熙、常夫人还有常环薇都不错,而且萧霏提常家时的表情不像讨厌常怀熙。
不讨厌其实也是两人之间一个不错的开始。
也许……
南宫玥看了眸生异彩的原玉怡一眼,联想到了她与於修凡,若有所思地勾唇。
也许可以让萧霏和常怀熙单独相处看看,彼此说说话,看看两人是否投缘。没准就像怡姐姐一样,会有意外的惊喜!
顺利的话,也许镇南王府明年年初就可以再办一场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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