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静了一瞬,众臣皆是面露惊诧之色。
王都那些关於新帝的流言自然也都传入了这些官员的耳中,众人皆是心知肚明,此事乃是韩凌赋暗中命人所为,但是知道归知道,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有证据,自然也就无法将韩凌赋治罪。
难道说皇帝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所以干脆蛮干,直接令锦衣卫拿下韩凌赋?!
这……这未免也太冲动了吧!
不少大臣都是暗暗地面面相觑,心里颇不以为然,包括首辅程东阳亦然。
李恒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与谷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在宫门时,韩凌赋用口型示意他们“趁热打铁”,看来他们总算不负所托!
李恒义正言辞地又道:“皇上,臣以为如此无凭无据就擒拿关押兄长,实在是为人诟病,请皇上三思而后行,莫要意气用事!”
李恒心里冷笑:事到如今,就算新帝即刻释放韩凌赋,他不悌的名声也已经落实!这一次真的是新帝自己亲手将把柄送了上来。
“李大人说的是。”
朝堂上起了一片喧嚣,文武百官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哪怕是那些本来支持新帝的朝臣也觉得新帝这次未免年轻气盛,行事太过莽撞。一国之主掌管天下,须得心怀天下,新帝如此未免令人觉得心胸狭隘,戾气太过!
然而,新帝这一次意外的果决,只说了“朕意已决”,就退朝了。
百官呆立在金銮殿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忘了恭送圣驾,之后,殿上又陷入一片嘈杂喧哗中……
其中,不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朝堂上是如此,民间亦是如此,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这件事没过半天就在王都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人都蜂拥到宫门附近围观,一时御林军和锦衣卫齐齐出动,在宫门附近维持秩序,却阻挡不住人心向背,大势所趋。
那些文人学子都是义愤填膺,只觉得暴君横行,大裕江山危矣。
他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昂,最后在某些人的振臂高呼之下,都聚集在宫门外,齐齐下跪请命,请新帝莫要倒行逆施云云。
反对新帝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高,短短不到一天,这件事已经在王都掀起了一片狂风海浪。
那些韩凌赋党的朝臣都没想到一夜之间峰回路转,新帝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行事莽撞起来,而韩凌赋看似沦为阶下之囚,却又迎来了新的机会。
这一夜,那些学子都跪在宫门口不肯离去,见此,囚牢中的韩凌赋眸中露出狼一般的眼神,韩凌樊引得众怒,以他优柔寡断的性子,最早明日,最冲后日,就必然要释放自己,而自己忍一时胯下之辱,却可从此海阔天高!
韩凌赋越想越激动,胜券在握。
一夜飞逝,到了次日,脸上长满了胡渣的韩凌赋显得越发憔悴,那隐忍的眼神与坚毅的嘴角看来忍辱负重。
早朝上,以李恒和谷默为首的朝臣们再次向新帝提出释放韩凌赋,甚至於还让新帝为此下罪己诏。
朝堂上的风气开始一面向韩凌赋倾斜,朝臣们一个个地下跪请新帝三思。
若是以前,韩凌樊早已妥协,但这一次,他固执已见,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甩手而去。
满朝哗然。
到了第三天,众臣竟然被拦在了宫门口,有小内侍来报说,皇帝龙体不适,取消了今日的早朝。
众臣再次哗然,谁都知道新帝分明是借故回避,这实在并非明君所为!
那些耿直的大臣心里也对新君失望极了,愈来愈多的学子跪在了宫门前,声势浩大。
韩凌赋心潮澎湃,看着如同浪潮一般的学子们,他的嘴角在鬓发的遮挡下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对着人群中的某人使了一个手势。
下一瞬,就有一个年轻的学子猛地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那些学子慷慨激昂地说道:“天道不公,今上这等谋害先帝的恶人逆子却在镇南王府的助纣为虐下登基为帝,如今这暴君还要残害兄长,谋害忠良,吾等身为大裕百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风雨飘摇,眼睁睁看着今上把西疆大好疆土拱手奉送镇南王府,这实在是大裕之耻!”
其他学子听了他声声泣血的嘶吼声,一个个也都气得满脸通红,群情激愤。
那学子还在呐喊着:“天道不公啊!今日若能以小生一命……”
韩凌赋压抑着心头的喜悦,只要挑得几个学子血溅当场,那明日就算韩凌樊不开早朝,群臣也会冲到他的寝宫前……
韩凌赋兴奋得瞳孔扩大,眸子熠熠生辉。
然而,就在此时——
“砰砰砰!”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冷汗涔涔,呼吸变得急促粗重。
糟糕!
他已经三天没服用五和膏了。
韩凌赋紧紧地握拳,急切地看向了守在不远处的小励子。
小励子立刻知道韩凌赋的瘾头又犯了,小心地捏着袖中的一个小瓷罐,想要上前趁人没注意把五和膏交给韩凌赋,然而他只是上前一步,就有一个刀鞘横在了他身前,一双冰冷如鹰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
小励子下意识退了一步,面色难看极了。
韩凌赋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缩。
难道说,他中计了!
他已经无法思考,一种熟悉而难奈的瘙痒感自骨子里泛出,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他浑身的血肉里、骨头里爬行起来,肆意地狂欢,肆意地啃食他的血肉……
“呼——呼——”
不过几息时间,韩凌赋的中衣就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然后,在一道道惊诧的目光中他倒了下去,就像是一座大厦轰然倒塌……
“这是怎么了?!”
“三爷这是病了吗?!”
“还不快请御医!皇上难道是要活活逼死三爷?!”
“……”
那些惊叫声、那些议论声对韩凌赋而言,似近还远,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完了!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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