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道:“自契丹人造反,与其毗邻的突厥便阵兵边境,虎视眈眈。契丹人大败朝廷讨逆大军之后,契丹人马上兵侵凉州,又攻灵州,再攻胜州,一直杀到胜州,才被平狄军副使安道买阻住去路。
他们如今在胜州城外屯扎了重兵,看样子还想一举攻下胜州,东侵中原。是以,西域和靠近西域的诸州,不需要有人刻意拖延,也不可能抽出一兵一卒参与北伐了,那里必须得储备兵力,以防突厥。”
宁珂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吐番呢?吐番人不可能不趁火打劫吧?”
船娘微微一笑。道:“小姐所料不错,吐番人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吐蕃人王相争权,内部正斗得如火如荼。暂时不想与朝廷交兵,所以他们派了信使与朝廷和谈,所议内容包括安西四镇以及两国接壤的一些地区。”
宁珂一针见血地道:“安西四镇,朝廷已经吃到嘴里。就绝不可能再吐出去,这可是朝廷引以为傲的最大武功。吐蕃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拿安西四镇说事儿,是用来让步的,他们想要的是那些边界难分的地区。”
船娘道:“小姐说的是!”
宁珂信手拨着琴弦,一声一声,沉吟半晌,方道:“女皇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已经无法完全掌握这个帝国。於此内忧外患之际。她一定会做出让步!”
船娘小心地问道:“这样的话。对咱家在西域的生意会有所影响,要不要把这些分析告诉公子?”
宁珂摇头道:“不必,大兄才是一家之主。有些事,他应该想得到。我应该尽量减少对他的影响。”
船娘低低应了声是,又道:“杨帆……依旧下落不明,杨氏夫人悲痛欲绝。奇怪的是,杨家二夫人却没有什么消息,似乎不在府上,小姐……你看要不要上门探望?”
宁珂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幽幽地道:“去做什么呢?没有人帮得了她,除非杨帆有了音讯。再说,我以什么身份登门?”
宁珂幽幽地道:“每一个人,早晚都要死的,悲伤,只能让自己难过,於死者有什么助益呢?既然无所助益,那又何必悲伤?呵呵,其实我这个人很薄情的,不只是情,我什么都看得很淡、很淡……”
两颗清清的泪水,无声地自她眸中滴落,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的裙裾。
宁珂轻轻站起身来,回眸一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不许伤心!”
船娘望着那张清素削瘦的容颜,心中一恸:“小姐!”
宁珂淡淡一笑,道:“人,总归都要死的,你说对不对?”
船娘默默地看着宁珂走向房门的身影,她的身姿窍窍如月,弱不胜衣。
船娘低声道:“姜业淳姜大医士明日就回洛阳,到时我请他来,再为小姐诊治一番。”
宁珂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轻轻掩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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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路北征大军还没聚齐,突厥便对河陇发起了攻击,而吐蕃於内乱之中也不放过机会,派遣使臣向武周施加外交压力,武则天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而且这几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严重不足,也实在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了。
无奈之下,武则天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她下旨,召狄仁杰、魏元忠还京,并拜兵部侍郎姚崇为相。这几个人都是旗帜鲜明地保皇嗣派,起复狄仁杰、魏元忠,是给国人一个强烈的政治讯号:“皇储一定是李家的, 皇帝不会易武氏子侄为太子!”
眼下这种情况,北边的契丹人闹得风风火火,突厥和吐番在西边趁火打劫,南边的诸蛮叛乱刚刚平息……
而且武则天还收到消息,契丹人似乎正在和奚人进行联络,奚人现在也不像太宗、高宗时候那么恭顺了,近年来对武周朝廷常有阳奉阴违之举,如果他们也参与叛乱,无异是给重病缠身的武周朝廷又往心口捅上一刀。
一向强势、从不低头的武则天面对如此局面,也不能不做个姿态了,只是她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只把保皇嗣派的狄仁杰和魏元忠调回了京城,并没有对两个儿子的现状做丝毫改变。
她还盼着平息契丹之乱后,再解决了来自於突厥和吐蕃的威胁,那时再覆手为雨,把利用已尽的保皇嗣党打压下去。现在暂且忍一忍,正好利用这次危机,让那一些态度一直暖昧不明的保皇嗣派也跳出来,到时候一网打尽。
只是,她既没有想到今日这般困局,竟是她派往辽东的小狐狸杨帆一手促成,又怎会想到被她请回京城的老狐狸狄仁杰,又会给她带来一些什么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