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康纳士博士之死,死於自杀,从调查所得的种种证据来看,根本是无可怀疑的。
但是,在看了这些影片之后,不是说没有疑点了,疑点是:谁拍了那些电影?拍这些电影的目的是甚麽?
我停了片刻,向安桥加望去:「我可以调查这件事,但是我相信安全部门,一定也调查过了,事实上,一个如此着名的科学家,长期来被人跟踪、摄影,这是一件绝不寻常的事。」
安桥加道:「是,但是安全局的调查,却没有结果。」
我道:「你还未曾告诉我,亨利是在甚麽地方,找到这一大包影片的。」
安桥加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我呆了一呆:「甚麽意思?他不肯说?」
安桥加苦笑道:「不,自从那天,他将这包影片交绐了我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他失踪了!」我再怔了一怔,一个少年失踪了,这其中,自然有看极其浓厚的犯罪意味在!
看来,事情又另生了枝节,也可以说,事情多了一项可以追寻的线索——从调查亨利失踪着手。亨利的失踪,自然与这件事有关。
我道:「安全局没有找他?」
安桥加道:「找过的,但没有结果。」
我双眉打着结,安全局调查都没有结果的事,我去调查,可能有结果麽?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总引起了我极度的好奇心,我决意去调查。我大声道:「各位,我保证,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一定有结果。」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我们每一个人所做的,都是那样。」
我打了一个呵欠:「对不起,我要休息了,各位,再见!」
仍然是田中正一、安桥加和奥加三人,送我出来,一直送我到酒店。
我先和白素通了一个长途电话,化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将一切和她讲了一个梗概,然后,我洗了一个澡,躺了下来。
可是,我却完全睡不着。
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这一点,已是毫无疑问的事,种种证据,都指出他是自杀的:他是因为注射毒药致死,他事先在药房购得这种毒药,而注射器上,又只有地一个人的指纹。
而且,康纳士死在他的工作室中,当时,所有的门窗,都自内紧拴着,绝没有人可以杀了人之后走出来,而门窗仍然维持这个样子。
但是,我化了六小时的时间,所看到的那些影片,又作如何解释呢?
这些影片,证明在过去一年之内,只要康纳士博士在户外,就有人对他进行跟踪摄影,这个人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甚麽?
如果说这个人的目的,是要害康纳士博士,那麽,在这一年之中,他有他数次下手的机会,只要有一支有灭音装置的远程来福枪,他可以杀死康纳士博士而逍遥法外,而这种枪,在这个国家之中,随时可以购得。
当然,如果现在康纳士博士是被杀的,凶手更可以不受丝毫的怀疑,可是,在甚麽样的布置之下,可以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康纳士博士,百分之一百是自杀的!
我心中很乱,想来想去,只归纳出了一点,那便是,无论如同,总得先找出那操在过去的一年中,不断对康纳士博士进行跟踪、摄影的人来,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而要找到这个人,必需先找到发现这些电影的报佣亨利,亨利失踪了,他的失踪,可能是整件事的一大关键。我决定先从找寻亨利开始。
有了决定之后,我才勉强台上眼,睡了片刻,等到醒来时,天还没有亮,但是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而且,我要寻找的人是一个报僮,我也必须早起才行。
我离开酒店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街道上很静,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街,街边有不少醉汉,宿酒未醒,抱着酒瓶,睡在路边。
这些醉汉,并不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从他们身上的衣服来看,他们显然有着良好的收入。事实上,有不少醉汉,就躺在华丽的车子中,生活在这样一个富有学术气氛的城市之中,有良好的收入,为甚麽不好好回家主,反要醉倒在街头,这真使我莫名其妙。
我一直向前走着,直到遇到了第一个骑着自行车,车后堆了一大全报纸的少年人。
我向那少年人招了招手,可是那少年并不停车,只是减慢了速度,在我身边驶过,大声问道:「先生,有甚麽事情?」
我道:「我想找一个人,和你是同行,他叫亨利!」
那少年头也不同,便向前驶去,大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甚麽,我很忙!」
那少年驶走了,我搔了搔头,没有办法拦住他,只好继续向前走着。
不一会,有第二个报僮,也骑着自行车驶来,这一次,我学乖了,我取出了一张十元纸币来,向他扬了一扬:「喂,年轻人,回答我三个问题,这张钞票,就属於你的!」
那少年吹了一下口哨,停了下来,用奇怪的眼光,望定了我。
他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没有喝醉?」
我道:「当然没有,我要找一个人,叫亨利,和你是同行。」
那少年点头道:「是,亨利,我认识他,满面都是雀斑的那个,是不是?」
我在田中正一处,看到过亨利的相片,那少年显然是认识亨利的,我心中十分高兴:「对,就是他,他在甚麽地方?」
那少年道:「我已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大约两个星期,先生,你第三个问题是甚麽?」
我呆了一呆,这是一个甚麽都讲究效率的国家,赚钱自然也不例外,我笑了一下:「亨利住在甚麽地方,你能告诉我?」
那少年笑了起来:「可以,他住在乔治街,二十七号A,那是一条很小的横街,你从巿立公园向前走,第六条横街就是了,他和他的姐姐一起住!」
那少年讲完,伸手自我的手中,接过了那张钞票,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呆立了片刻,这时,天色已然大明,阳光射在街道上,我看到警察开始在弄醒倒卧街头的醉汉,我信步来到了一个警察身前,看见他已将一个中年人扶了起来,用力在推他,那中年人还是一片迷迷糊糊的神气,但是却已可以自己站立,不多久,他就脚步踉跄地走了!
那警察回过头来,向我望了一眼:「你能相信麽,这样的醉汉,当他清醒的时候,够资格和爱因斯坦讨论问题?」
我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是科学家?」
那警察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科学家,刚才那位先生,是大学教授!」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一辆华丽的汽车,车中驾驶位上,有一个人侧头睡着,白沫自他的口角挂下来,那警察用力澎澎地拍着车顶,向我道:「这位也是教授,我每天早上,要叫醒十七八个这样的人!」
我随口问道:「他们为甚麽这样喜欢喝酒?」
那警察瞪大了眼,像是我问了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一样,大声道:「不喝酒,你叫他们干甚麽?他们满脑子都是方程式,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为人类的科学发展而生活,只有醉了,才能使他们得到休息!」
车中的那人已醒了过来,他先用迷茫的眼神,望着那警察,然后,抱歉地笑着,问道:「甚麽时候了!」
那警察告诉了他时间,那人「啊」地一声,道:「我要冲到了!」
他立时驾着车,以相当高的速度,向前驶去。
我向那警察,再详细问了乔治街的去法,知道并不是很远,我决定步行前往。
这时,整个城巿都苏醒了,街上的行人、车辆,多了起来,看来每一个人都十分匆忙,都在争取每一秒钟的时间,急急地在赶路。
这时候,看来整个城巿,都充满了生气,怎麽也想不到,在天未亮之前,会有那麽多人,醉倒在街头。
不一会,我已走过了公园,沿着宽大的人行道,经过了好几条横南,才看到了乔治街。
几条横街,历史全都相当悠久了,建筑很残旧,看来都有七八十年历史,可能是这个城巿成立不久之后,就造起来的。
我沿街向前走着,一大群学童,嬉笑着在我的身边经过,我找到了二十七号A,站在门口,看到一个主妇,推开门,取了门口的两瓶牛奶,我连忙踏上石级:「早,我想找亨利,一个少年人。」
那主妇打量了我一眼,推开了门,指了指楼梯下面,也没有说甚麽,就自顾自上了楼。
我跟着走进去,走下了十几级楼梯,在一扇门前站定,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门,我等了一会,再用力敲门,这一次,有了反应,只听得门内,传出了一个很粗暴的声音,大声喝道:「找甚麽人?」
我呆了一呆,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那少年告诉我,亨利只是和他的姐姐同住,并没有提到还有别人,我可能是找错地方了!
就在我犹豫间,门已打了开来,一个赤着上身,满身是毛,猩猩一样的男人,堵在门口,瞪着眼,望定了我,我忙道:「对不起,亨利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