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琴留在外面, 眼睛里映着灰暗的天空。
许久之前她也听过胎神的忌讳。
那时她给娘和自己画了画,要挂在娘的房间里,让娘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宝贝女儿。只是她才把画挂上, 忽然间娘怀孕了,什么都变得讲究,画也不能挂。
为什么
他们说孕妇看到画像,会使得胎儿长得像画里的人,这叫换胎。
孩子长得像她不好
没有人来为段小琴解惑。
她看着爹将摘下的画像投入火盆里,让烈火焚尽她画的画, 听着他斥责她,不许她接触丹青,又说她会喜欢画画是娘怀她的时候画了画
真吵。
爹如果没了嘴,会不会变得安静听话
拿着画笔, 段小琴在爹的画像上增添了几笔,把嘴涂掉。
然后爹说不出话也吃喝不了,暴躁得砸坏了许多东西。
怀孕的娘劝他冷静, 被他推开。
她说胎神忌讳大吵大闹, 担心胎儿会聋, 爹抓起茶杯砸向她,让她非常生气。
原来忌讳是糊弄人的玩意。
需要它时它是万万不能触犯的禁忌, 不需要它时它就像空气中的尘埃。
沉入大地中,段小琴去找罗异司的人过来收拾战场。
才回到树影下,她便见到禁制内升腾起魔气,接着一声刺耳的孩童尖叫穿透禁制,碧华神女用弑神武器杀掉胎神。
段小琴步入禁制之内, 与两位女神分了打死胎神后散落的无主香火, 带她们去别处杀下一个胎神。
人间不需要胎神。
保不住的胎儿就算想方设法生下, 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或夭折。
一夜之间北风呼啸着席卷大地,不知多少人冻得爬起来翻出柜子里棉被盖上。
林叶儿早上不想起床,被窝里暖和,被窝外冷。
可她还是爬起来了,借老太太的衣服她还没还呢,昨天傍晚她去河神庙,河神不在,待会儿她得去跟碧华神女说清楚安胎符的事。
“咦今天吃的怎么和平时不同”林叶儿抱起骄阳,询问马回春。
“土神庙的庙祝送来的。”马回春笑着说,“今天可以不出门,胎神那事娘娘们已经彻底解决了,不用咱操心。”
“咿呀”林叶儿恍然,“难怪娘娘昨夜没来我梦里催我学习。”
“娘娘说三天后考试。”
“啊啊啊我宁愿出门看病也不想考试”
把老太太借的衣服洗净晾干,林叶儿骑驴去老太太家里,刘如宝和罗新妹跟着她。
“钩星让我来的。”刘如宝抱着林叶儿的腰,骑在驴上,“她说我和新妹要长点见识。”
“她欺负你吗”林叶儿始终忘不了自己被钩星推下车的经历。
“没有呢,她对我很好,比我娘好很多倍”刘如宝把脸贴在林叶儿的背上,“就像你一样,对我特别好。”
“哼哼,你爹娘给了钩星束脩,她能不对你好”林叶儿说,“钩星家里砍柴的怎么老是不到镇上来怕镇上的人吃了他”
驴只有一头,三个人你骑一会儿我骑一会儿,来到老太太家。
老太太见了她们,拉着林叶儿进屋“你来了正好我家老头子浑身冒着邪气,像是被妖鬼迷了我买的猪肉还带血呢,他拿起来就吃昨夜我还见到他咬着鸡脖子喝血”
“你们别进来。”罗新妹拦住老太太和林叶儿,“屋里没有别人吧”
“没有,我儿子儿媳避开了,不敢在家里。”
刘如宝拿着一根棍子,与罗新妹一起走进阴冷的房屋,嗅到若有若无的臭味。
老头站在房间里,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宛如无生命的雕像。
“咚。”罗新妹敲了敲门。
老头看来,满是皱纹的脸百里泛青,眼神浑浊,声音低沉“你们是谁”
罗新妹打量他,说“你死了,你自己不知道”
老头露出茫然的表情,重复道“我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他产生疑惑时,他的皮肤出现尸斑,身躯慢慢膨大,空气中的臭味更加浓郁,隐有蚊虫的嗡嗡声。
初次面对鬼物,罗新妹紧张地和刘如宝交换了一个眼神,悄然走进房间,接近老头。
“我”老头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府传来,“真的死了啊”
白色的蛆虫从他的眼眶里探出身子,他的眼球滚出来,掉在地上,摔成一块流出尸液的干瘪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