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眉林一直知道,付出不一定能得到收获,也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以怨报恩之事,只是当在安阳城外陷身重围的时候,心口仍控制不住一阵绞痛。
有着她画像的通缉布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暗厂细作的身份,写着她谋害荆北王的罪证……
那一瞬间,她心灰意冷地垂下手,毫不反抗地任人反绑住双手,抽去那把从来就没属於过她的匕首。耳中传来癞痢头郎中捶胸顿足的哭诉,让她冰凉一片的心中浮起些许愧疚。蠢到害死自己,那是活该,却不该连累旁人。
囚车在官道上□辘辘地行驶着,已经过了五天,就像永远也到不了终点。
眉林浑身哆嗦地缩在囚车一角,毒发的疼痛没了地根索和曼陀罗的遏止,让她再也抬不起头。
瘌痢头郎中坐在另一个角落,在经过了最初两日的怨声不断之后,又恢复了惯有的懒散。他身上没有利器,其它东西都没被收,所以此时还能叼着烟杆浏览路边风景,看猴一样玩味路上的行人,如同那些行人看他们那样。
「你怎么样?」终於,对从被抓起便一声不吭蜷缩在那里的女人他看不过眼了,问。
眉林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许久都没响动,直到他以为她又痛晕过去的时候,才缓缓摇了摇头。那动作极微,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根本无法察觉。
瘌痢头叹气,从嘴里抽出烟杆,然后用烟锅轻轻敲向她的肩,不出意外地看到她抽搐了一下。「那你抬起头来,俺可不习惯对着一个乌鸦鸦的脑门子。」
说完这话,又等了好一会儿,眉林才冲缓地抬起头,现出那张被汗水濡湿的青白脸蛋来。状若女鬼,哪里还有之前的秀美。
癞痢头啧了两声,终究没忍心说风凉话,而是从怀中摸摸掏掏,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土瓶子来。
「你答应要给俺养玉。结果病没看成,玉没机会养,倒害得俺也被人抓起来,这算什么事啊。」他一边说,一边拔开土瓶的塞子,抖啊抖,半会儿才抖出一粒黄色的丸子。「这东西是俺拿来药蠍子的,毒得很,多少也能止点痛……你,唉,反正也活不了多会儿了,就少受点罪吧。」
眉林伸出的手虽然因为疼痛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却并没有丝毫冲疑。她一直觉得,只要能活着,便是受点罪也是值得的。如今真正痛起来才知道,在前面看不到光明时,死可要快活容易得多。
对於两人这些小动作,那些看押的官兵并没理会。他们骑在马上,腰板挺得如枪般笔直,极少交谈,看那气势,并不像普通的官兵。
眉林吃了蠍子药,没过多久,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效果竟是比地根索和曼陀罗的汤还好。她缓缓松了口气,终於有力气抬手去拭额上的汗,看着官道旁已经枯黄的稀疏树林,她想,就算当初明知那药汤能致哑,她在熬受不住的时候仍然会喝下去,就如现在这样。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人心的把握实在太过透彻。他能把陷阱明明白白地摆在她前面,根本不愁她不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