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春娇这两年里,伺候卧病不起的婆婆,照顾眼睛不便的小叔,还要下地照管那三亩地,若非石寡妇时常帮把手,她一人哪里能照应得过来?可怜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今担着这杨家的重担,不过是咬牙硬撑着而已。婆婆上个月撒手而去,等办完丧事,整个杨家也就破落得只剩那祖传的三亩傍河地了。

前些日,春娇到山脚下的林子里想挖些野菜回来。如今初春,野菜正长得嫩。找了一圈,显眼些的地方早被村人都撸成秃子了,便往林子里面寻过去,不想却遭到了尾随的同村无赖黄二皮的调戏。春娇惊慌反抗,呼救声引来了近旁也在挖菜的村人,黄二皮见势不妙,赶紧跑了。

这围虽被解,没想到接下来却发生了一连串叫她手足无措的意外。那黄二皮到处散播流言,说从前亲眼看到春娇借给小叔子抓药的机会,在县城里和陌生男人勾勾搭搭,这回也是她勾引自己在先的。

村人虽知道他是无赖,只传的人多了,且春娇这几年出落得像朵花,胸前鼓了气般地涨起来,粗布服遮也遮不住,再加上村里本就隐隐有些流言,看着她的目光也就带了异样,走到哪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春娇一场大哭。或许是长久以来压力过大,被这事一闹,竟起了自寻短见的念头,浑浑噩噩独自一人到了村尾桃花溪一处深水边,眼一闭便跳了下去,幸而附近有个在摸螺蛳的村人被水声惊动,忙将她救起。一番折腾过后,待她睁开了眼,里芯就已经换成了林娇。

自己如今的境况,这半个月来,林娇也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事情明摆着,分明就是能武的叔房一家杨百天夫妇觊觎那三亩傍河田。从前丁氏还在,这两夫妻不敢怎样,如今丁氏没了,杨家只剩一个闷葫芦般的年轻寡媳和才十岁的瞎子能武,暗中自然便打起了如意小算盘。半个月前那黄二皮有这般举动,说不定和这两夫妻也脱不了干系。

林娇蹲在村口的桃花溪边,洗着能武换下的衣裳,搓几下,叹口气,微微有些发愁。

从职场白骨精骤然变成杨家的童养媳春娇,虽然凭空多捞了一条命,还年轻了差不多整整一轮,且春娇的底子也不错——除了一双手因为劳作有些粗糙外,细细的腰,鼓鼓的胸,身上被衣服遮住的皮肉也细白得很,甚至连从前那个精心保养的自己也比不上她。

只赚了的林娇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到了这里,前世她的所有技能和种种在职场上练就的厚黑手段,都变得一文不值了。说难听点,简直废物一个,连眼睛看不见的能武都比她能干。

除了对自己父母亲人的挂念,她现在最愁的,就是怎样保住自家的那三亩地不被黑心的叔房一家侵吞了去。如今的杨家,穷是穷,只自己好歹还算有个落脚之处。要是地没了,遮身的瓦也就没了,那个所谓的娘家是没指望的,等着她的下场就是被扫地出门。

林娇心不在焉,手一松,衣服便顺着溪水往下游漂去。前几天一直下雨,山上冲下来的水有些急,转眼被卷着冲出去老远。

这衣服是能武的,乡下人耐穿的土织粗布,手肘处打了好几块补丁了,穿在正开始长身体的能武身上也显短小,但却是能武的换洗衣服,可不能就这么送给龙王。

林娇急忙站起了身,踩着溪边的石块高一脚低一脚地去追。没想到水流太快,等追到时,已是百米外靠近山脚边的一个下游拐角处,衣服被冒出水面的一块溪石勾住,正鼓在水面上漂啊漂的。

林娇这一路小跑,喘了起来,胸口也微微起伏。顾不得别的,看了下那块卷住衣服的石头,正在溪中央,手够不到。下水的话,一来估摸水深会到腰间弄湿身上的衣服,二来,还是早春,水也有些凉。

四下看了圈,见十几步外溪流拐角处的岸边有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树,一截枝桠伸到水里,折过来正好使,急忙过去到了树边折起了枝条。没想到这春发的树枝吸足了水,柔韧勘比牛皮,林娇费了一番力气,白色的树筋竟根根相连,硬是扯不断。眼见那衣服要被水又冲跑,林娇有些着急,咬牙使劲地扭。扭了一圈又一圈,眼见要扯断树筋了,悲剧再次发生。

她听见身后忽然传来某种不明生物所发的「突突」响鼻声,下意识回头看去,惊见一匹全身癞痢毛掉得没剩几撮的老马正歪着一张苦瓜脸,贴在离她后脑勺不足两公分的头顶之上,一双眼睛照出了自己半个人影。

「突突……」

老马大约中意这个终於停了手中活计回头看自己的雌性人类,为了表示它的友好,再次打了个响鼻,并把脸亲热地再贴了些过去。

一阵带了疑似唾沫鼻涕星子的热气喷到了林娇后颈。林娇全身汗毛瞬间炸开,啊一声,人已经往后仰去,噗通一声跌进了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