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想好了,等盘下那家店,就去找石寡妇,请她帮忙找个人种自家那三亩地,收成按比例分。因为那地好,愿意接的人肯定不难找。然后装修好脚店了,就和能武一道搬进县城。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只要拉杨敬轩多出入几趟,有他这个叔罩着,估计也不敢有人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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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敬轩昨晚回去后,在炕上睁眼仰卧许久才睡去。今天把族里一些平日的琐事都交代给三叔公,叫他与另几个老人看着办后,便牵了草炮出村往县城里去。前几天他从李县令处听到一个消息,州府要加课盐税,且提高幅度不小。据说有些郡县已经收到公文,清河县虽然还没收到,但也是冲早的事。
盐税占朝廷收入的大头,历来管控严格。前几年曾数次增税,弄得百姓怨声载道。现在又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这绝不是一件好事。更严重的是,以他推断,这一次提税,很有可能并非仅仅来自朝廷之意这么简单,而是有人借了手中权力蒙蔽今圣暗中谋利。看李观涛的意思,是要借了他昔日在朝中的余力秘密上书,努力一搏,好叫皇帝看清那人面目。
他一直就是个斗士,正直而不折,对弄权的英王之流深恶痛绝,这才会从昔日两朝宰相太子太傅的元老之尊流落到这里。而自己也正是敬佩他的风骨正气,这才接受他的邀请当了衙门捕头一道清肃地方。
李观涛现在在他眼中,亦父亦友。但敌手太过强大,他担心李观涛现在发力,不但不能扳倒对方,反而彻底激怒对方引祸上身——虽然那个倔强的老头早将生死看淡,随时摆出准备赴死的架势,但自从几年前亲历了李元将军的遇害一事后,他不想让他也就这么死。
所以今天把村里的事都交代了,他就打算进县城,看着老头才放心,估计不能天天回了。至於答应过那个女人的事,既然她已经有人了,也就不急,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说。
杨敬轩骑马出村到半月坡时,远远看见个货郎担了担子快步而来。靠得近了些,见那个货郎十分年轻,比自己还要小些,肩膀宽阔,脚板厚实,再看脸,浓眉大眼,与石寡妇描述的一模一样,忍不住勒了马看他。
这货郎正是李果儿。他与林娇约好今天送货,除了原先讲好的东西,特意还进了些女人家戴头上的夹子绒花摆在上面,想着只要她看中,就是送几个也愿意,兴冲冲地挑了担子来。
忽然见对面来了个骑马的人,乡下骑马的人少见,而且走得近了些,见他穿的似乎是官府中人的衣服,腰上还带了刀,所以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见那男人停住了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神情严峻,心里便发毛了,急忙低头加快脚步,想快点过去。
杨敬轩回头盯了李果儿的背影片刻,终於叫道:「你就是李果儿?」
李果儿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回头,犹豫了下,终於点头称是。
杨敬轩听他承认,心里一时又有些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马便朝他走了过去,问道:「你进村干什么?」
李果儿心想我是货郎,进村自然卖货,这还用问?只见那男人神色似乎不善,又是官府中人的模样,哪里敢多话,急忙说:「官爷好。我进村是卖货的。」
「卖给谁?」
李果儿一怔,为难道:「官爷这话问的……村里女人家来买的居多,要问是谁就难说了……哦是了,今天过来是要去村口老杨家,就那家小叔子眼睛看不见的。他家女人春娇叫我带货,我这才特意来的。」
乡下女人被人叫名字,本也没什么,只现在听他「春娇」叫得顺溜,杨敬轩却觉十分刺耳,顺他手指的扫了一眼担子里的东西,压下心中莫名涌出的不快,想了下,说:「我姓杨,是这村里的族长。前些时候发大水,县衙为防瘟病流传,不但叫人喝药,还禁止各村人相互走动,现在过去没多久,这禁令还有效,你短期内不要再来。」
杨敬轩说的这禁令,并非无中生有。只是大水过去将近一月了,这禁令早松了下来。
李果儿见这人居然自称族长,又板着脸很是严肃,心中虽不甘,却也不敢不从,慌忙点头,眼睛看了下林娇家那边的方向,讨好道:「我晓得了,晓得了。只是现在你看……我和她都约好过,要是不去怕她空等。能不能通融下,我就只去她家,递了货我就走?」
杨敬轩见他眼睛盯着坡下那方向,心中更是不快,说:「东西给我吧,我拿给她就是。钱我也帮她垫。」
李果儿无奈,只好拿出用根细绳系好的物件递了过去,报了价钱,杨敬轩从身边摸了钱给他,见他犹豫了下,忽然从前头担子里拿了朵式样新巧的绒花再递过来,一怔,抬眼望去,见李果儿黑黑的一张脸竟彷佛也现出了丝红晕,说:「官爷,这也是她说好要的,钱算里头了。麻烦您也顺便一道帮我递下。」说完便转身,挑了担子飞快而去。
杨敬轩低头看着手上的绒花,捏着转了几圈,回头看眼村口春娇家的方向,犹豫了下,终於掉头往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