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睡容,眉头微蹙,脸色有些苍白,竟是瘦了,哪里还有从前的红润鲜艳模样?顿时心疼起来。忽然见她翻了个身,手打到自己醒来,睁大了眼,还以为她要又惊又喜地扑过来死死抱住自己,没想到却忽然面现怒色,握起两只小拳头便狠命捶了过来。虽然不痛不痒,却也是吓了一跳,任由她捶了十几下,见她还不停,这才一手握住一只小粉拳道:「阿娇,你这是怎么了?」
林娇见手被他抓住动不了了,气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不想看到你!」
杨敬轩一头雾水,只见她面上神情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哪里还肯说个不字,忙一口应了道:「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别气坏了身子。」
林娇更气了,用力挣脱开他手,哼了声道:「你知道我抱了你的窝,很高兴吧?很得意吧?觉着自己厉害吧?」见他先摇头,后又点头,一脸迷茫之色,更恼了,把从前的胡搅蛮缠本事一股脑儿地都使了出来,道,「你刚才既然说你不好。你哪里不好了,你自己说!」
杨敬轩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不好。只被她这样逼问,只想让她快点对自己露出笑脸,抓了下头,只好说:「我不该撇下你这么久,连你有了身子的事都不知道。阿娇你真的辛苦了……」
据说女人在怀孕时,性子最易喜怒不定自怜自艾。从生理上说,貌似血液黏度酸性都有改变,从心理上说,眼见自己要从个女孩变成大婶,身材一日日走样,对这种变化的潜意识抵抗心理说不定还胜过要为人母的喜悦自豪。
林娇大概就属於这种母性不强的类型。听到辛苦俩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想起自己自打怀了他娃娃的种种情状,气就不打一处来,恨恨道:「都怪你!你前次为什么要拖着我过去干那事?你一走我就有了,寨子里谁都知道那晚上你拉我去做什么了!害得我简直没脸出去见人了!还有,你家的这个宝贝,他是不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都五个月了,你见过哪个孕妇怀孕五个月了还这样吐的没?早也吐晚也吐,吃进去的吐出来,我还不敢不吃,就怕饿到了你杨家的小祖宗。你说,我容易吗我……」越说越觉委屈,恨恨又打了他几下。
杨敬轩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何这样憔悴,见她眼皮微微泛出桃花颜色,更是心疼,急忙搂了她到怀中,安慰道:「阿娇,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管不住自己,让你受苦……」
林娇被他抱住,起先还扭着挣扎了几下,听他在耳边不住告饶求好,虽然没揪下他胡子,心里聚了好几个月的气渐渐也消了点,便任由他抱了靠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问他一些打仗的事。
杨敬轩见她终於不再向自己亮爪子了,暗地松了口气。原先路上的种种幻想期盼现在早成了沉塘的石头,哪里还敢再往歪里想。忙一五一十地答了。
林娇听到他先前在京中接过镇国军节度使虎符时,便在新皇帝面前得过许诺,道平乱之后绝不会再勉强他入京朝见,所以往后只要没大变故,应该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这才重新欢喜起来,终於伸手抱住了他腰身,把脸埋在他胸膛上,拿出从前缠人的本事,娇娇滴滴道:「我中午吃的又呕掉了。现在肚子又饿了。我要你喂我吃东西。」
杨敬轩一听她饿,急忙起身。刚出门口,却见李夫人和阿元正端了碗蛋羹笑吟吟而来。李夫人知道他夫妻分离长久才见面,自然有话要说,也不多打扰,放下了托盘,对他道了声「这蛋羹里加了点高汤去些腥气,若吃了还吐,我再叫厨娘做别的。」
杨敬轩道谢送走李夫人,忙断了碗到榻边,拿勺子搅碎了些,舀了一勺吹凉,送到她嘴边。
林娇被他一口口喂着吃了下去。一碗吃光了,坐等反胃犯呕。杨敬轩也是有些紧张,拿了盆盂在边上等。等了半晌竟好好的。林娇有些意外,叫他扶了自己下榻再走一圈,还是没事。心中便犯起了嘀咕。
杨敬轩却是松了口气,欢喜道:「你饿了这么久,才这么几口蛋羹,哪里吃得饱,我再去给你拿吃的。」
林娇有些不信了。这倒弄得她刚才好像夸大其词在骗他一样。忙道:「不用你拿,咱们一起过去。我记着中午厨娘做了粉条白汤羊肚丝,好像还有剩下。我想吃。」
这羊肚丝一股羊膻味,她就不信自己吃了还没事。就是要吐给他看下,眼见为实,他才知道替他生娃娃有多辛苦。
杨敬轩见她见了自己胃口便好,自然高兴,扶了往厨房去。那厨娘听说她要吃这个,虽然不解,却也把锅子里剩下的热了起来,盛出来满满一碗,入了羊汤、姜汁、笋丝火腿丝,瞧着色香味俱全的样子。若是之前,别说吃,她就算闻到这味道也要犯呕。现在却真的奇了,半碗下肚,竟毫无异常,只把边上的厨娘乐得直笑。
林娇肚子实在撑得吃不下了,这才只好放下筷子。看着杨敬轩高高兴兴地把她吃剩的挪了过去,几口扫完了。怔怔半晌,忽然明白了过来。
她肚子里的这小祖宗,别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虽然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出来,但她现在已经可以妥妥地下结论了,往后必定会是当爹的心头宝。至於她这个做娘的,靠边吧。没见现在,他(她)就开始拍爹的马屁了么……
孩子,你不带这样玩你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