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桃花开的正艳,枚红色花朵将整座暖房都变成了春日的东京。
梳着总角的儿子,正在垫着脚尖想要攀折桃花,见父亲和母亲进来了,立刻停了下来,却飞快的跑过来把手里抓着的一根黄瓜递给了父亲,希望父亲看在黄瓜的份上,忘记他刚才攀折桃花的错误。
欧阳发笑着抱起儿子,绕过几畦春韭,来到低矮的桃树边上,折下一枝开的最艳的桃花递给夫人道:“这是野桃,能看花却结不了果子,夫人找个花瓶插进去装扮一下中厅也是很好的。”
刘氏接过桃花人笑的却比桃花艳:“苏子瞻在东京向旁人夸耀他在哈密国写的诗,其中一首被人喻作梦呓之作,却想不到是真的。”
欧阳发见妻子居然有兴致说诗词,遂凑趣道:“那首?苏子瞻作诗想来无数,哪一首竟然被夫人记下了。”
刘氏张嘴吟诵道:“《春菜》,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蕨。烂烝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宿酒初消春睡起,细履幽畦掇芳辣。茵陈甘菊不负渠,绘缕堆盘窍手抹。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波棱如铁甲……”
欧阳发听妻子吟诵之后大笑道:“那就是贪吃的,如不触景生情,如何会做出这样的诗文来。
很有可能就是在父亲的这件暖房里写出来的。
我看这春韭已肥,夫人不如采些春韭,晚间我们就包些扁食,小果儿最喜吃扁食,为夫也沾些光。”
刘氏嗅嗅丈夫身上的酒气娇笑道:“怎么,跟大王转悠了一天,也没有混顿饱饭?”
欧阳发将脑袋杵在儿子的颈项间嬉闹道:“场面上的酒宴如何能吃得饱人?
纵然酒宴上皆是山珍海味,又有谁会把心思放在吃食上,高谈阔论而已。”
刘氏见丈夫微醺,接过六岁的儿子放在地上小声问道:“哈密官制与大宋不同,官员全部身着襽衫,也看不出一个高地远近来,不知夫君所授何职?”
欧阳发打了一个酒嗝道:“暂为中书门下行走,待为夫走遍哈密之后,另做安排。”
刘氏所有所思的道:“听父亲说哈密相国霍贤非是等闲之辈,夫君为他门下行走,恐非易事,不如早早确定。”
欧阳发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遇见无数的哈密人往来於大宋和哈密之间,两地消息再无昔日闭塞之像。
此次哈密国与契丹,西夏连场大战都以哈密胜利结束,如此消息必将震动朝野。
不论是朝中,还是乡野,想来哈密国的高才定时如同过江之鲫,为夫既然先来一步, 自然要找一处最能发挥某家长处的职位,一展平生所学。”
刘氏笑道:“正该如此,夫君暂且歇息片刻,待扁食熟透,再大快朵颐。”
欧阳发指着调皮的妻子哈哈大笑,率先扛起儿子快步出了暖房,刘氏就在后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已经不记得丈夫上一次如此快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欧阳发没吃饱,铁心源自然也是饿着肚子的,拳头大小的芥菜包子一连吃了两笼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大王。
今天的酒宴很有意思。
除过霍贤这个老家伙依旧老神在在打瞌睡之外,黄元寿,彭礼,王大用等宋地来的官员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欧阳发来哈密是一个严重的讯号,在他之后,天知道有多少大宋高才要来哈密国入仕。
大宋每年在东华门唱名者能有几人?
与大宋数十万读书人相比,每科两百余人的取士人数如何能够满足这么多读书人的胃口。
否则也不会出现宋人落第士子北投契丹,西夏之事了。
入仕契丹,西夏的人数到底不多,士子们多少还要些脸面,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走这一遭。
和西夏,契丹相比,在哈密入仕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哈密国从祖庙取走一支香火的事情,满大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
再加上哈密与大宋历来亲近,即便是皇家也下嫁长公主於哈密王,大儒如欧阳修,霍贤,刘攽纷纷在哈密为官,哈密王又是纯粹的宋人。
如此一来,谁也不能说在哈密为官就是背弃祖宗,就连对哈密国忧虑重重地文彦博,也从未说过哈密国乃是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