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夫人问陈萱,「孩子要不要拉?」
「现在不拉,一般是晚上拉。」
闻夫人就带她到楼下房间给孩子喂奶了,让陈萱抱孩子坐着,闻夫人打开陈萱随身带来的大包,给她取出干爽的尿布,换下的尿布让阿芒拿去洗一洗,陈萱忙说,「放包里的牛皮纸袋里吧,我带回去洗就可以了。」
「我这里有暖气,洗好放暖气上,一会儿就能干了。」闻夫人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出来后道,「以前我带孩子时也是这样,小孩儿哪有不拉不尿的。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一直当你是晚辈,就别与我客气了。」
陈萱笑着点点头,摸摸小丫头的背,让她吃慢些,别呛着。陈萱道,「看着脾气挺好,哪天都是乐呵呵的,吃东西就着急,又没人抢,以后可能是个急性子。」
闻夫人笑,「急性子也好,慢性子也好。这孩子招人疼。」
「我听阿殊说,夫人有三个儿子。」
「是啊。」闻夫人拍拍小丫头一拱一拱的小屁股,「大的有十二岁了,今年在南京读初二。」
「您和闻先生都是极出众的人,你们俩的孩子,学习肯定很好吧。」
「还可以,不过,没有我希冀的优秀。」
陈萱眼睛微弯,「是夫人太优秀了,孩子想超过你太难了。如果像我,以后我们小丫头想超过我就比较容易。」
「那也不一定。你是因为起步晚,如果你与别的孩子一样,七、八岁启蒙,你不会是现在的处境。现在起码大学毕业,继续读研究生了。可能就是另一种人生。」
「那怎么可能呢?」陈萱道,「就是我爹娘健在也不可能的,连阿银,以前也没读过书。我家以前跟阿年哥家是好朋友,买卖人家都是男孩子念书,女孩子不念书的。」
「既然你婆家都不让女孩子念书,你是怎么开始自学念书的?」闻夫人饶有兴致的问。
「我开始是跟阿银学的,还有我们后邻家的两位姑娘,她们家是书香门第,与买卖人家不同,她们家的孩子,不必男女都是自小念书,阿银不认识的字,我就问她们俩,还跟她俩借过书。最初每天学五个,后来是十个,二十个,每天背首诗之类。就是开始不容易,等我学会用字典,认字就不难了。」
「你婆家不说你?我有个朋友,她想认个字,她婆家上下都当她不安分。」
「这个也说。我就当没听到。」陈萱道,「我那会儿就想凭自己的本事活出个人样儿,也顾不上她们怎么想了。其实,识字可有用了。我是认识字后,才明白了许多道理的。」
「都有什么道理,说说看。」
陈萱想了想,整理了下思绪方道,「就是,怎么说呢。我觉着,最开始到北京城,我是趴在地上的,看别人的时候,都要抬着头。能让我站起来的支撑,就是从我认字始。我认识几个字后,就跟阿年哥学会了打算盘,等我会打算盘,记起我和阿年哥的帐目时就格外容易了。后来,月底年底盘帐,他懒得自己弄,都是我来算的。而且,我认字后,运气也开始变好了。以往我不大敢跟人说话打交道,我自从我学着认字,就有很多善心人愿意帮助我指点我,我学洋文的事,就是后邻许太太指点的我,说学习洋文可以开眼界,我才央着阿年哥教我洋文的。阿年哥请史密斯来家里吃饭,我事先学了好几句洋文好跟史密斯打招呼。史密斯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老太太她们都叫他那红眉毛绿眼睛吓坏了,我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过并不害怕。就是现在,我们和史密斯也相处的很好。文先生也是位极好的长者,还有容先生,他给了我一份书单,我都是照着容先生给我开的书单来念书。就是夫人,若不是我读了书识了字有了理想,我是不敢和夫人这样的人交往的。」陈萱眼神温暖,「读了书,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尊重。」
说话间,陈萱一笑,「我还有句狂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闻夫人笑,「尽管说。」
「我觉着,这世上,只有三样东西能永久的得到别人的尊重,一样是权势,一样是学识,还有一样是品行。」陈萱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有些羞涩的说,「这就是我明白的最重要的道理。虽然我现在的学识还很浅薄,可我就是靠读书,得到了平等的尊重。」
闻夫人看向陈萱忽然道,「明晚是市政厅的舞会,你与我一起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