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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沧州之十七

「哎哟我的娘。」云虚子一巴掌拍到脑袋上,痛哭出声道:「你们考虑过我这个光棍了一千多年的老人家吗?」

这次轩华赞成了云虚子,认真的点点头。

苏清漪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的恩爱来之不易,还不能秀秀?」

「好了不扯淡。」苏清漪赶忙回归正题,将一个单子拿了出来:「这上面的东西我们要尽快收集好,然后就到极北之地去了。」

五行灵草用来塑经脉,别人的一品天灵根用来塑灵根。

「我这里本就有他一根灵根,身体里还有一根火灵根,本来早该还他的,如今第三方刚好还给他。」

苏清漪敲着桌子,看向云虚子:「师祖去取五行灵草,可有把握?」

「有有有,」云虚子点头道:「爲了我这漂亮徒弟,我去干嘛都有把握。」

听到这话,秦子忱淡淡扫了云虚子一眼,云虚子吹胡子瞪眼:「怎么,漂亮还不准我说了?」

「赶紧走。」秦子忱催促,云虚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苏清漪笑了笑,同云虚子道:「那师祖去找五行灵草,我带着子忱往极北走。路上传音符联系。」

「知道了。」云虚子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外走,秦子忱突然叫住他:「师父。」

「嗯?」云虚子顿住步子,秦子忱想了想,却还是道:「那年你送我下山去找我父母,都是你安排的?」

云虚子听到这话,慢慢沉下脸色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秦子忱仰起头,认真道:「所以我在问你。」

「秦书岚是被人追杀而死,」云虚子转过头,目光里带了些怜悯:「他乃出窍修士,却仍旧被灭了满门,当时我担心你被人寻仇,所以带回天剑宗后,便爲你找了一对父母。那对夫妻的儿子刚刚被妖兽吞噬,我不忍告诉他们真相,便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被我带走收爲弟子,也就成了你的身份。」

「将你送回去,我的确是存了让你看看这世间的想法,只是我未曾想过,身爲父母,他们却能爲利益做出将你买给他人作爲奴仆之事。将你送回后,我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去看你,你懂得凡人的疾苦后,便会老老实实回来跟我修剑。谁知道我回去之后,就得到了你被他们卖了的消息。」

听到这些话,秦子忱点了点头,算是明了。云虚子皱起眉头,眼中露出担忧之色,认真道:「子忱,不是每一对父母都能做出这种事的,你的父母……」

「不重要。」秦子忱打断云虚子,摇头道:「我从未在意,所以无需解释,这幷不重要。」

本来也从未将当年的夫妇当做父母,秦子忱当年所受到的冲击,只是这个世界对人命的轻贱,而非一个孩子被亲生父母贩卖的伤害。然而云虚子眼中还是有些愧疚,慢慢道:「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秦书岚的事,是想让你对父母有个念想。活着总是好的……」

「嗯。」秦子忱淡淡点头,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云虚子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云虚子走了,苏清漪看向轩华,有些担心道:「轩华老祖,你和我们一起启程去极北吗?」

轩华点点头,没多说话。苏清漪悄悄打量着他,有些不放心,轩华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担心,苦涩笑了笑,温和道:「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了。我们明日启程吧。」

「好。」秦子忱应下声来,直接拉着苏清漪走了出去。

等第二天清晨,三人就启程前往极北,天剑宗位於中原,前往需要半月有余,一路上轩华都很沉默,苏秦二人都懂事没有提过去的事。

走了半个月,三人终於到了圣山脚下,爲了等云虚子,三人在山脚下一个客栈里住下。苏清漪传音给云虚子,询问他的消息,却久久没有回应。当苏清漪以爲对方不会回应的时候,就听到云虚子那边传来一声麒麟的怒吼之声,云虚子喘着粗气道:「来了来了,老道来了!」

苏清漪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云虚子刚说完,就駡起来:「你他娘有完没完,再追,再追老子可就要把你炖汤喝了!」

「师祖……你真没事儿?」

对面那声音,是伸手麒麟吧……

「哎呀不说了,」云虚子有些不耐烦道:「我得先跑路了!」

刚才是谁气势汹汹说要炖麒麟汤的?

爲了等云虚子,三人又等了十日,终於在一天夜里,云虚子浑身是血冲进了客栈,三人赶忙将云虚子抬到床上,给他清洗了衣衫后,才发现他身上都是火灼的伤口。云虚子虚弱得不会叫唤,轩华皱着眉头将灵力输给他,然后又喂了丹药,云虚子终於好了许多。

他躺在床上,秦子忱默默守着他,云虚子艰难睁开眼睛,看向秦子忱。

「子忱啊,」他沙哑出声:「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秦子忱微微一楞,很快反应过来,他还是在意当年他被他所选中的养父母买给其他人做奴仆的事。哪怕秦子忱不在意,这却始终是他心里一个坎。他一向不正经惯了,不太懂得面对这样正经的事儿,该如何去表达歉意。

「我没有想过……」

「我知道,」秦子忱按住他,认真看着云虚子:「我是真的不在意。」

「你那时候才九岁,」云虚子艰难笑开:「怎么会不在意呢?你别骗我了,我……」

「师父,」秦子忱认真看着他,慢慢道:「如果这世界我真的有父母,那只有你一个人。」

云虚子楞了楞,秦子忱替他掖了掖被子,低垂下眉目:「对於子忱来说,给予这一身血肉不算什么。真正将我养大的,从来只有师父。」

哪怕是二十多岁的心智,然而这养育之恩,却是从来无法抹去的。

云虚子对他的真心他看在心上,他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

云虚子慢慢红了眼,秦子忱站起身来,叹息道:「师父,你老了。」

「混帐!」云虚子駡出声来:「修道之人哪来老这种说法?你是说我快死了吧?」

「我的意思是,」秦子忱笑了笑:「该等我孝敬你了。」

「混帐!」云虚子的音调有些沙哑,却也没多駡出什么新意来。秦子忱知道他此刻虚张声势,也不再多说什么,笑了笑便端着药碗起身出去。

当天他们就决定,将云虚子放在客栈里养伤,然后三人上圣山。

夜里下了雪,三人都没能睡。苏清漪披着衣服走到长廊散心,刚好看见轩华站在长廊里,呆呆看着雪。苏清漪抿了抿唇,却还是走上前去,有些担忧道:「老祖,您还不睡吗?」

「我年少的时候,是很喜欢下雪的。」轩华看着漫天飘落的大雪,慢慢道:「每年下雪,我都很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堆雪人,打雪仗。可我怕她不喜欢,我本来就资质不好,如果还不努力,像什么样子?」

「所以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雪仗,也没堆过雪人。」

轩华转头看向苏清漪,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全是遗憾:「如今想来,甚是后悔。」

「老祖……」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安慰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轩华仰头看着大雪,沙哑出声:「你说,什么时候,才是终结呢?」

「你想的时候。」苏清漪认真开口:「任何一段感情,任何一场痛苦,只要你想,就有结束的时候。」

「是吗?」轩华闭上眼睛,沙哑道:「但愿吧。」

可有些痛苦,有些绝望,会刻在心里一辈子。

不管爱不爱,不管恨不恨,都会在某个夜晚骤然出现,如影随形。

轩华转身离开,秦子忱走下楼来,苏清漪听见动静,回过身去,看见秦子忱站在长廊尽头。白衣蓝袍,外披白狐大衣,手里拿着一个暖手用的暖炉,静静瞧着她。

「你怎么来了?」苏清漪有些诧异,连忙走过去,催促道:「夜里冷,你别冷着自己。」

「我知道,」秦子忱微微笑开:「我瞧不见你,就想来接你。」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那洋洋洒洒的大雪,眼中全是赞叹:「好漂亮的雪。」

「等明天上山,你就不觉得这雪漂亮了。」苏清漪替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翻白眼道:「冷死你。」

「有你,我不怕。」

「秦子忱,」苏清漪认真看着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软饭吃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大概,」秦子忱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索,认真道:「从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时候开始吧。」

苏清漪:「……」

秦子忱笑了笑,从袖子里摸了摸,垂着眼眸道:「不过,我也有礼物准备给你。」

听到有礼物,苏清漪挑了挑眉,认真道:「是什么,礼太轻我不要的。」

秦子忱被她像猫儿一样满脸骄傲又全是好奇的样子逗笑出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簪,温和道:「给你。」

苏清漪楞了楞,她看出来,这是她带着秦子忱刚回到天剑宗山脚下逛街时,他特意停住步子看的那根木簪。当时她问他要不要,他说不要,然而这根木簪此刻却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苏清漪不由得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买的……」

「不是买的。」秦子忱抬起手来,将木簪□□她的发髻中。苏清漪抬头看他,呆呆道:「不是买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他认真看着顶着木簪的她,眼前有些诧异的姑娘,挤满了他的眼睛。他注视了许久,终於笑开:「和我想的一样好看。」

「子忱……」苏清漪有些说不出话来:「我……」

「虽然我现在是个凡人,」秦子忱看着被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的苏清漪,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回房,言语平静温和,仿佛一个领着妻子回家的文弱书生,慢慢道:「可是你看,我能自己送你的东西,还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