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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说回王贤这边。
因为检举有功,翌日,知县人批假让他回家休养,其实也有让王贤避避风头的意思。
秦守简单帮他收拾好东西,又和两个壮丁用门板将他从屋里抬到车上。就连秦守这种白役,都知道王贤要发达了,伺候起来比先前殷勤许多。怕王贤硌着,他还在板车上铺了棉被……
其实王贤只受了很轻的皮肉伤。有道是术业有专攻,皂隶这手打板子的绝活,都是从十几岁就开始练,练十几年。共练两招,招叫‘外轻内重’,另招叫‘外重内轻’。
前招,是用衣服包裹着块厚石板,要求打完之后,衣服完好无损,里面的石板却要打成碎石。照这样的打法,不消二十下,犯人的骨盆甚至内脏便被打碎,从外表却看不出什么损伤,实际上非死即残。
后招则是用衣服包裹着摞纸张,要求打完之后,衣服破破烂烂,里面的纸张却毫发无损。照这样的打法,看起来是皮开肉绽,实际上是伤皮不伤肉,更别说骨头,没什么危险。
皂隶把这两手练熟了,便可玩出无数花样,才能胜任衙役这份很有钱途的差事。说很有‘钱途’点不虚,譬如唐朝相毕诚出身微寒,他舅舅就是太湖县衙门里的皂隶,靠赚杖头钱致富。毕诚显贵后,想替舅舅谋个官职,他舅舅还执意不肯,说‘我干这个行当,每年光事例钱便有六十缗可拿,且苟无败阙、终身优渥,不知道你想替我谋什么官职’言外之意,天下还有比行杖更好的差事么
六十缗就是六十贯,而且不是坑爹的宝钞,相当于个县令加县尉,县里二把手的俸禄总和了,也难怪老娘舅坚决不想做官……
给王贤打屁股的两个,就是老娘舅那样的老板子,技术炉火纯青,把他打破了皮,打出了血,却点肉没伤着……
只是你总不能刚把上司干掉,马上就活蹦乱跳。做戏要全套,王贤趴在车上出了吏舍。路过六房时,认识不认识他的书吏,都探出头来指指点点,隐约在说:
‘就是这小子,查出账有问题,把李晟干掉的……’
‘才进衙门几天,就能把户房司吏给干倒,这小子不凡啊……’
‘哎,他哪有这能耐,你忘了他爹是谁了肯定是他爹在后面使劲了。’
‘也对,不然我们都头撞死好了。’
可谓众说纷纭,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质疑他的人品,这才是王贤最在意的,人品要是坏了,日后可就没法混了。不过想想也是,自己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反抗也是理所应当,谁能说自己不是呢
板车离开衙门,招摇过市……
县城的卦速度令人瞠目结舌,昨天李司户才倒台,今天就已经传遍街,而且盛传是王贤被他欺负惨了,怒之下把他告倒的!
街上做买卖的人们难以置信,六房司吏这样的‘人物’,在普通民众心里,就像山样。除非有何观察那样强的神仙下凡,否则应该永远伫立在富阳县才对。怎么让才进衙门没几天的王二郎,给掀翻了呢
但上午从医馆传来消息说,李晟昨天晚上痰迷心窍,差点疯了。这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哎呀,王小官人这是怎么了”见到王贤趴在车上,街上人呼啦声涌了上来,硬把去路给堵住了。
“唉,都是李晟那厮太狠毒!”秦守脸义愤的演讲道:“竟把小官人打成这样!不过李晟罪有应得了,老爷命小人秦守护送小官人回家养伤,待小官人复原后,定要用的!”
“哎呀,那李晟真活该!”街坊们义愤填膺道。
“小官人没事儿吧……”街坊们爱心泛滥道:“可得好好养着,要是落下什么伤,那李晟就是死百次也赔不起!”
“小官人,这是早晨刚摸上来的王,这么个可不常见,肯定是知道小官人受伤了,巴巴赶来给小官人补身子呢……”卖鱼的七哥奉上个壳有碟子的王。那王对绿豆眼里满是无奈,好像在说,我有那么贱么……
“小官人,别听他的。伤筋动骨还得吃排骨!”卖肉的朱昌把扇最精细的肋排,剁得块块小相等,用荷叶裹,放到车上:“莲藕炖排骨,强筋又壮骨!”
“小官人,拿只乌鸡回去炖汤喝,最补了……”
“小官人,天快冷了,阿胶可是补元气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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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他家巷子时,车上竟然快堆满了,弄得王贤很是尴尬。
那秦守倒很会说话,“可小官人人缘真好……”
“呵呵……”王贤干笑两声,便让他去叫门。
家门打开,银铃探出头来,眼就看到王贤爬在车上,吓得她叫道:“二哥,你怎么又受伤了,还伤得这么重!”
话音未落,便听天井里有瓷器破碎声,接着林清儿也面色惨白的冲到门口,未曾开口先红了眼圈,“你没事儿吧……”眼神里的浓浓关切,让王贤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