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魏千户返回二堂时,朱六爷已经到了,看着污秽不堪的签押房,他气得脸都白了。虽然说这一手极可能是向王贤示威,但任谁前脚刚卸任,后脚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公房,就被糟蹋成这样,心里也都会窝火。这实在太打他的脸了!
此时他正揪着几个在衙门值班的镇抚司军官,一边使劲拍着他们的脑瓜,一边连骂带问,吐沫星子都溅到几人脸上。还是王贤出现,魏千户才一挥手,放过这几个都要被训傻了的军官。几人如蒙大赦,赶紧灰溜溜消失。
“问清楚了,”朱六爷黑着脸对王贤道:“纪都督那帮徒子徒孙,商量好了要想尽办法给你添堵,让你座不安稳这个位子。”说着恨恨道:“不过把签押房弄成这样,起码有一半是恶心我的,他们不敢承认罢了!”
“幼稚。”王贤笑笑道:“让他们折腾去吧,我又少不了一块肉。”
“是啊,他们纯属自讨苦吃。”朱六爷见正主都能保持冷静了,自己再咋咋呼呼就显得造作了。“不过纪都督那帮徒子徒孙就这样,整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嗯,下次拍苍蝇要更狠点。”王贤点点头,转到正题道:“六爷,解缙死了。”
“解学士”朱六爷先是一错愕,接着震惊道:“解学士是怎么死的”
“我也是巡察诏狱才刚知道的,说是瘐死的,”王贤点点头道:“烦请六爷帮我参详一下,该如何向皇上禀报。”
“按说该据实禀报……”朱六爷面色有些怪异的想了又想,好半天才使劲摇头道:“报吧,没道理替别人擦屁股。”
“六爷有什么顾虑”王贤自然看出他的异样。
“矛盾。”朱六爷叹口气道:“我还担心这是个套子,解缙是什么人可谓本朝第一名臣,就算纪都督要向老弟示威泄愤也不该拿他动手吧这不是送把柄给你么”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道:“我看他就是在给我出难题。”说着缓缓踱步道:“按说发生了这种状况,我肯定要第一时间上报,以撇清责任,对吧”
“当然。”朱六爷点点头道。
“那如果我上报,会有什么后果呢”王贤沉声问道。
“老弟今天才接任,能有什么后果”朱六爷缓缓摇头道:“非要吹毛求疵的话,也就是你为何不早几天上任,要是正月十八就接任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罪名要成立,前提是解学士真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瘐死的。”王贤皱眉道。
“那我就想不起来了。”朱六爷摇头道:“除非皇上不想他的死讯,这么快就传出来。”
“皇上为何不想死讯这么快传出来”王贤突然紧张起来,他感觉快抓到关键了。
“皇上……”朱六也愣住了,显然想到了什么,却瘪瘪嘴,没有说下去。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王贤明白朱六的意思了,这八成就是纪纲那伙人挖的坑,等自己往里跳呢。
朱六爷却怕王贤会埋怨自己,过了一会儿又主动道:“我给你介绍下北镇抚司的差事吧。咱们北镇抚司设立于洪武十五年,虽然隶属于锦衣卫,但专理诏狱,可以奉圣旨或驾贴,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只消关白锦衣卫衙门即可。”顿一下道:“其实北镇抚司诏狱,就是皇上在刑部天牢外设立的皇家监狱,这里面关押的犯人,都是以皇上的名义抓起来的,此外侦讯、行刑、处决,都秉承皇上的圣意,镇抚使并非可以为所欲为。”
“……”朱六爷虽是老调重弹,王贤却从里头听出不一样的东西来:“皇上会在何时勾决诏狱的犯人”
“当然是秋季。”朱六爷道:“不过每年年底,北镇抚司都要将在押犯人的名单呈给皇上御览,很多犯人的命运,其实是在这时候定下的。”
朱六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贤要是还不明白,他也就混不到今天这份上了……朱六爷显然怀疑,是不是年底皇上阅看犯人名单时,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