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满山所留的遗物如何处理了”王贤瞥一眼朱六。
“验尸的时候已经收回来了。”朱六道:“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询问过他们,说是在案发后,皇陵卫指挥使张进就接手了。”
“去见见他去。”王贤说完便和张辅离开了刑讯房,张进是高官,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把他弄来的,所以只是将他软禁在单间里,并没有上刑,也没戴刑具。
不过张进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王贤和张辅进来时,他正神情恍惚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烛台发呆。听到开门声,张进缓缓转过头来,下一刻,他的神色才恢复正常,起身道:“公爷,王大人……”
“想什么呢”张辅大刀金马在他对面坐下,沉声道:“是不是担心自己半世荣华到此为止,还累得子孙也没了出身”
英国公是天下头号世勋武将,自然知道这些世勋武将最担心的事情……那绝对不是死,而是丢了父辈用命换来的世勋!世勋,是大明皇帝给予臣子的隆恩了。有了这份世勋,只要大明朝不亡,他们的后世子孙就世世代代是国家的武臣,荣华富贵无穷无尽。要是这可传之子孙的金饭碗,砸在他们手里,那非但无颜见九泉下的父祖,还要被后世子孙詈骂,当真是生不如死!
“公,公爷……”若是别人对他说这话,张进自然不屑一顾,甚至暴跳如雷。可说这话的是张辅,当今圣上最信任的英国公!人家一句话就可以让皇上夺去他的世勋!张进登时汗如浆下道:“您,您说笑了……”
“本公没有说笑,”张辅冷声道:“那牛满山死后,你为何要封锁消息还有,为何要动牛满山的遗物莫非你堂堂皇陵卫指挥使,也贪图他那点财货不成!”
“公爷冤枉,听小人解释。”张进忙连声道:“孝陵殿前的银杏树死亡后,皇上下旨严密封锁消息,不得外泄。末将正是秉承圣意,认为那牛太监身为管花树的副总管,在这个节骨眼上畏罪自杀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肯定会众说纷纭。又想到横竖朝廷马上就派汉王来调查了,所以决定先不上报,等汉王到了再说……至于移动牛满山的遗物,末将也是破案心切,想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若说末将的处置有失当之处,末将甘受责罚,但若说末将存心不轨,就太冤枉了!”
“自相矛盾!”张辅哂笑一声道:“你若是想要早日破案,岂会拖延上报牛满山的死讯再者你是法司官员么有皇命在身么如此重大的案子,你敢擅自乱动!”
“是末将想岔了……”张进连声道:“末将只以为他是鬼迷心窍、畏罪自杀。”
“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张辅一拍桌案,沉声喝道:“我问你,从牛满山那里拿了什么东西!”
“没,没拿什么……”张进矢口否认道。
“别以为本公是在求着你说什么!本公是在给你机会,你非要放过也没办法!”张辅一下下拍着桌案道:“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若是还不肯说实话,汉王殿下能放过你么!”
“汉王……”一想起那个活阎王,张进就忍不住直打哆嗦道:“汉王怎么会怪我”
“莫非汉王还会感激你不成”王贤从旁阴测测道。
“汉王那里不会怪我的,不会怪我的……”张进一边擦汗一边忍不住碎碎念,但显然心里是怕极了。
“你不说实话,不用汉王,本公就夺了你家的世勋去!”张辅冷冷道。
张进可怜巴巴道:“末将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啊!”
“好,我给你提个醒。”这下又轮到王贤开口道:“二月二十,你放假回家,可有客人来访”
张进闻言如遭雷击,呆呆道:“什么……客人”
“你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王贤阴森森道:“这里是北镇抚司!你以为朝廷的十万锦衣密探,是吃干饭的么”
“我和你父亲,在靖难时也是袍泽,念在这份香火情的份上,才给你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张辅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道:“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本公也只能公事公办了,仲德,交给你了。”
说完,英国公缓缓转过身去,作势要离开。就在这时,只见那张进双膝一软,跪地抱着他的大腿哭泣道:“公爷饶命,公爷饶命,我说,我说就是……”
在王贤和张辅的一番装腔作势下,张进终于崩溃了……这位看守皇陵的将军显然并不清楚,朝廷的锦衣密探确实无孔不入不假,但他们探听来的消息,却不会告诉王贤。虽然北镇抚司也在建立自己的情报体系,但想要监控到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却远远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至少这会儿,张进入彀了。为了换取张辅许诺的‘从宽处理’,他只好实话实说道:“末将当这个皇陵卫指挥使,已经八年了。八年里,就整日整夜的守着那片皇陵,一个月只能回城一次,虽然和京城近在咫尺,却好像被放逐的人一样。我怕极了,怕一辈子都耗在皇陵里,便想方设法想要调离。”
张辅重新坐下听张进招供,王贤立在英国公身后,朝角落里微不可察点点头,便听张进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