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笑得欢畅,难得谦虚一回,「哀家也不会解,就随口一说,怕是赶了个巧。」
宁荣大长公主拊掌而笑,「随口一说,便道破天机,也就娘娘的金口玉言,搁别人哪,是断断不能的。」
胡太后给宁荣大长公主哄的乐开花,笑成一条线的眼睛,溢出满满自得。
不要说后宫,整个朝廷得知使团平安进入西宁关后都念了声佛。穆元帝召苏相在御书房说了半日的话,谢尚书回府后也是一派爽郎欢庆,谢太太喜极而泣,一面抆眼泪一面道,「总算回来了。」
谢尚书笑,「真个妇人心肠,出去办差,有突发事件才正常,哪里就能说俩月就俩月,说仨月就仨月的。当年汉武帝时张骞使西域诸国,走前估计也说两三年就回来,结果十四年才回归大汉。那是何等艰辛,方有张骞留芳青史。」此次使团虽耽搁足有大半年,但即将带回来的,肯定不是寻常消息。再一想当初谢莫如说的「非有危事,无以显宏才」,真乃天下至理。
谢太太也不管丈夫说什么张骞不张骞的事儿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才不会盼着儿子做张骞呢。谢太太另有要事要办,与谢莫忧道,「挑个上上等的好日子,咱们去西山寺还愿。」又吩咐素蓝,「从我的私房里拿出五百两来,添香油钱。」
再跟谢莫如商量,「得给文休大师备份厚礼才好。」
谢莫如道,「大师世外高人,能得此批语大约也是天意与缘法,就无需备礼了。」
「这怎么成,这也忒实在了。」谢太太一笑,自去安排。纵使无需金银厚礼,除了香油钱,也要施一些米粮,僧衣,果品,佛香给庙里的和尚们才好。
谢莫如一笑,不再多言。
何须再备礼,西山寺大小僧人已拿谢家当贵宾对待。
凡世间大小有所信仰之地,真想普渡众生,没有哪一种信仰不需要与当权者合作的。西山寺虽不是皇家寺院,但经此一事,正式在皇家挂上了名号。文休法师翻译多本佛家经典,其名望在佛门数一数二,但,真正在俗世显贵中大扬其名,却是经此「批语」。
西山寺香火之盛,谢莫如到了才深有体会。
西山寺规模不小,但,香客仍是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有何佛教盛世。谢太太一脸与有荣焉的笑容,「幸而咱家与寺里的师傅们相熟,不然,这客院也难腾出一个呢。」
谢太太先把东西舍了,知客僧念声佛号,道,「施主今种善因,他日必得善果。」
谢太太笑,「承师傅吉言。」
施了东西,谢太太又要去烧香,谢莫如道,「祖母,我就不去了。」
谢太太知道谢莫如对於烧香佛事一向兴致不大,如今谢莫如刚立一大功,谢太太也不勉强她,笑,「那就去跟文休大师请教佛法去吧。」
谢莫如问那知客僧,「不知大师可在?」
知客僧做老了的,颇是周全,「我让师弟带女施主过去。」知道这位虽不爱拜佛,却是文休祖师的座上宾。更是西山寺的贵人,皆因有这位姑娘,使人知佛法无边。
文休法师与谢莫如颇是默契,西山寺名声赫赫,俩人反倒均不再提那「批语」之事。谢莫如是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又不是佛信徒,西山寺是兴是衰,她不过是来请教文休法师学问的。至於文休法师,当初请法师写字,法师也担了干系,如今碰了个巧,诸如神机妙算等荣耀,自然该落在法师身上。
文休法师这把年纪,本身又是得道高僧,见过兴衰富贵,经过雨雪风霜,更不会将此节放在心上。故此,两人犹如以往的岁月那般,说了大半日的学问。
数日之后,谢太太对谢莫如道,「你现在可是有大面子的人了。」
谢莫如有所不解,「祖母是从舅太太那里听得什么亲鲜事儿不成。」今日谢太太去娘家赴宴,谢莫如嫌冷,没有去。谢莫忧随谢太太一道去了。
谢莫忧嘴快,「亏得大姐姐没去,舅太太还想托大姐姐请文休大师帮着算卦呢。」谢莫忧说着都忍不住乐,「想请大姐姐托文休大师帮着算雁表哥何时能回帝都?」
谢莫如没好说舅太太实在异想天开,文休大师难道是街头占卜算卦的,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请文休大师出马。谢莫如道,「舅太太自去庙里烧香就是了。」
「我已经替你回了。」谢太太笑眯眯地,「你舅太太也就是一问,年岁大了,心里记挂儿孙。你不知道,如今去西山寺烧香的多了,等闲哪个能见得到文休大师呢?大师更是等闲人都不见的,平国公府的老夫人想请大师占卜,大师都没应呢。」其间就能看出谢莫如的面子来了。
谢莫如有些讶意,倒不是因为文休大师不给平国公府的老夫人占卜的事,而是依谢太太的涵养,断不会因此事而沾沾自喜的。依谢家的风落,越是如此,当越发谦逊才是。谢太太笑意满面,可不符合谢太太的为人。
果然,谢太太继续道,「还有人不服气,说大师慢怠公卿。这些天,请文休大师占卜的人委实不少,文休大师一人都未应。便有人酸起来,说怎么大师格外给咱家面子,还有你每次去庙里都会与大师学一日佛法的事,也给有心人查出来了。大师都说了,你与佛家有缘。」最后这一句,方是谢太太欢喜的原因。
谢莫如有些无语,她不信佛,亦鲜少拜佛,也不知跟佛家哪里来的缘分。
谢太太道,「我在外头也说了,便是我去西山寺,也是没缘法一见文休法师的。」
时已入冬,北风呼啸,谢太太却是春风满面,可见对谢莫如得文休法师青眼一事,是何等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