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
「我曾经害怕和你恋爱了之后会拖累你,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但是我现在很想要拖累你。」
「带上我好不好?」
「我们重新考虑下你之前考虑的事情,这一次带上我好不好?」
「就算我什么都不会,就算我会拖累你,你把脚步放慢一点,我们一起好不好?」
和安没有动。
贝芷意第一次在和安的脸上看到那样复杂的表情。
他看起来绝望而挣扎,贝芷意说的那些话,让他防备的全身肌肉僵硬。
她说的那些东西。
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他点头了,他就可以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他,凭什么幸福?
他本来就应该是个死人,死在海里,或者死在那个夜晚,凶手的枪下。
他看着自行车三脚架上的贝芷意跳下自行车,想要靠近他。
他看到她真的靠近了他,很吃力的踮脚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
「和安。」她喊他的名字,「那些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让她父母答应他们,他们未来应该怎么走,她的工作还有,和安的梦想。
那些都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她不要让他一个人去扛。
她第一次觉得,和安是需要被拥抱的。
哪怕他块头很大,个子很高,肌肉很结实,看起来像是无所不能的完美男友。
但是他真的需要拥抱,像现在这样,傻兮兮的被她抱在怀里,动都不敢动。
难怪那天他闷声不响的找了个有海蛇的潜水点,她没有抱他,他表现的很落寞。
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在逗她开心。
现在想想,那是在海上,他最放松的地方,所以他肆意了一下,那种孩子气,才是他的真实情绪。
她越来越不敢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那么坚韧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越来越问不出口。
所以她只能继续抱住他,像哄孩子一样,揉揉他汗湿的头发。
和安很久很久才从呆立的状态中回过神,他往后缩了一下。
「我身上臭。」都是汗味,都沾到贝芷意的裙子上了。
贝芷意的细胳膊抬起来敲了下他的脑袋。
「……」从来没被贝芷意这样对待的和安在黑暗中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又乖乖站着不动了。
「好不好?」她闷在他怀里问。
为了抱住他,她花了力气,身高差太多,她只能一直踮着脚。
性格保守,她不敢直接贴上去,踮脚没有着力点,抱着抱着脚就开始抖。
和安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伸手把贝芷意抱在怀里,然后停好了自行车。
他没有马上回答。
他们两个站在沙地里,月光下,抱得像是连体婴。
贝芷意难得的没有害羞没有僵硬,由着和安把她搂紧,头埋在她的头发里。
「我警告过你,你这样,我会得寸进尺。」他声音沙哑,压抑着情绪。
「嗯。」贝芷意点点头。
勇敢的都不像是他的女朋友。
「一起讨论了,就不能退出去了。」他说,「退出去了,留下来的那个人太可怜了。」
「……嗯。」贝芷意喉咙又开始酸涩。
「你爸爸……会打人吗?」和安开始担心。
他好像把别人家的女儿彻底的骗过来了,连人带心。
「不会……我们家不打人。」贝芷意抬头,「只会要求写检查,然后软禁。」
「软禁的时候,能把我们关在一起吗?」和安声音还是沙哑,但是听起来软绵绵的,孩子一样。
「……不能。」贝芷意硬着心肠拒绝,细胳膊抬起来又敲了下他的头。
「我能不能问问你……」和安的声音有些郁闷,「为什么要打我的头?」
两次了。
说好的老鼠胆呢。
贝芷意没回答,细胳膊拧了他一下。
和安龇牙咧嘴。
「你……」和安在心痛到呼吸越来越快的时候,鼓起勇气开口,「想留下来吗?」
「嗯?」贝芷意抬头,有些不解。
「这个岛的酒店从挖地基开始我就要一直守着,等你爸妈答应了之后,你想留下来吗?」和安郑重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地方在酒店建成之前,条件都不会太好。」
「基地里面我会尽量弄舒服一点,缺的家具我可以自己做,其他的……」
他皱着眉头想,如果贝芷意留在这里,他应该再做些什么。
「我会啊,我想把后面的方案和你的生态酒店放在一起做,所以你建第一个酒店的过程,我想全程参与。」贝芷意理所当然的点头。
「……可是这里很苦。」和安仍然在想,他是不是应该给她重新打个衣柜,大一点的。
淋浴间也需要改造一下,现在这个太简陋了。
「你如果受不了了,随时可以走。」他还是想给她留一条后路。
「好。」贝芷意这次答应的很快,快得和安皱了皱眉。
「到时候挑个工程空档,我陪你回中国吧,休息几天再回来继续。」他又不想给她后路了。
她惯的他越来越得寸进尺。
「好。」贝芷意笑眼弯弯的继续惯着他。
和安磨牙。
「我说了,我会得寸进尺。」他把她重新抱上自行车,大长腿一蹬,自行车飞快的往前冲。
「嗯。」贝芷意今天晚上简直有些有求必应。
「我今天心情本来很……复杂。」和安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今天晚上,本来肯定会睡不着。」他没说复杂的原因,贝芷意也没问。
「晚上,让我跟你睡好不好?」他贴着她的耳朵,把得寸进尺进行到底。
今天晚上,他本来打算酗酒的。
借着庆祝的由头,喝到烂醉就能睡着了。
他计划的挺好,和贝芷意谈心,把他的想法都告诉她,他们两个感情应该能再稳定一点。
然后就回基地,和贝芷意互道晚安,他开始酗酒。
贝芷意和他在一起,她的幸福能取悦到他,所以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安排,很完美。
结果全都乱了。
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再稳定一点。
他们的感情从来不是稳定,而是变得更深了。
海滩边的拥抱和刚才夜色中的谈心,又把他心上面的那层东西,挖开了一块。
这次,鲜血淋漓。
他一直在痛,哪怕怀里的女人让他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幸福。
「我不做其他事,我就抱着你睡。」他近乎无赖的,在她耳边说着是个人都不相信的话。
反正,贝芷意肯定不会同意。
他在放纵的时候,心里自我安慰。
太痛了,他不敢一个人待着了。
他像往常一样,把心里面的脆弱用玩笑的方式说出口,贴着她的耳朵,撩拨一样。
他想着,贝芷意应该也会像往常一样,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拒绝他。
然后,他再回到一个人。
晚上,就在大厅里守着她吧。
他想。
「好。」怀里的女人,没等他再次开口逗弄她,就点了点头。
「但是只可以抱着。」她很勉强的把话说完,然后低着头,两只手绞成了麻花。
完全没有理会她背后那个男人呆若木鸡的差点把车骑到沙沟里。
「今天晚上我陪你。」她特别勇敢的又补充了一句,终於成功的把她和他都带进了沙沟里。
「卧槽,你今天晚上到底吃了什么?」和安狼狈的在沙子里停好车,稳住贝芷意没让她摔跤。
贝芷意没有理他,她半只脚踩在沙子里,脸色苍白,想要尖叫又叫不出来:「我脚上有东西爬过去。」
凉嗖嗖的。
「……是螃蟹。」和安挑走那只从沙子里钻出来的四脚蛇,睁眼说瞎话。
「……你……骗我。」勇敢了一个晚上的贝芷意被吓得恨不得爬到自行车上。
螃蟹那么硬,刚才爬过去的东西那么软。
「……是四脚蛇。」和安马上改口。
「……是螃蟹。」贝芷意坚定了谎言,整个人都爬到了和安身上。
「你真的要留下来么。」亚热带的虫蛇向来多,她又那么怕蛇。
回答他的是已经快爬到他背上的贝芷意,哆哆嗦嗦的拍了下他的头,气势汹汹的告诉他:「是螃蟹!」
圆睁着眼睛,微红着鼻尖,凶成了他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