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和扶苏稍聊了一会, 探讨了司马懿全家, 他现在不急不缓认认真真的做着狱尉的工作,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做一人份的工作,不忙不累, 也不寂寞。
心里对自己就在城外为什么要让扶苏来送东西, 他现在虽是镇长, 难道我还受他管束么这话不好问,也有可能是阎君为了图方便。“贾南风其人真是凶狠蛮横么是暗藏杀机还是凶狠外露”
扶苏听着惨叫喝了一口茶“满脸的凶相, 比何氏何太后更像是屠夫之女。”
“可惜了,贾充不在我这儿。”
张嫣“哥哥,给我一点钱, 我想去门口买东西。”
扶苏掏出钱袋给她“别走远。”
“好。”
刘肇叹了口气“你责骂司马家了么篡权倒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最不该罔顾家国未来,拿人命做戏耍,把天下视为囊中物。哎,她最近两年总是为此哭泣,我们视若珍宝的东西, 传过了几百年, 到了别人手里,当做鱼肉一般。镇长当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扶苏平静的点了点头“谁家都有昏君, 昏君如司马家这般,竟然还没灭亡,倒是神奇。”和王莽相比,就差改一个宝货制。
刘肇说“司马家让诸王镇守重镇, 让人人都培植自己的实力军队,搅扰的天下不宁,倒是确保皇位永在他们手里。莫非司马炎早有准备,知道自己身后必然群雄并起,先让自己的子孙亲眷分占天下,压制天下英豪”
“这”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但司马炎大概没心宽到让他爷爷的兄弟的孙子占据高位吧看帝镇中他们现在的反应这些事不像是他们安排过的。
张嫣捏着一包红糖麻酱烧饼走回来时,刘肇正要带扶苏去见司马伦和司马冏“他们俩现在就在肉店地狱中,门口排队的人大多为了他们俩。张”我叫她什么原先怎么称呼“你也来看看”
张嫣迟疑不决,不知道去到那边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
扶苏问“司马冏多少钱一次”
“一文钱。”
“咦前段时间不是涨价了么”
“说起这件事倒是有趣。”刘肇忍俊不禁“原本是五文钱一次,邓绥怜百姓贫苦受难,有些人没有子孙祭祀,就把价钱降了下来。司马冏来到地狱中,狂傲不羁,拒不认错,出言羞辱邓狱尉,她一怒之下又单给所有司马家的人降了价,好叫他们知道,诸侯王倒比别人更贱。”
扶苏“哈哈哈哈哈真是风趣。”
邓绥去人间,出了鬼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山上散落的尸体。她原本以为自己当了这些年狱尉,见过多少鬼魂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看见尸体根本不会怕。没想到对自己估计过高,看到散落在山道上无人掩埋的尸体被雪覆盖,那死的晚的死在冬天还好一些,夏秋被杀的尸体有些已经白骨化了,还有一些连着蛆虫一起被冻硬了,看起来栩栩如生。
邓皇后赶紧掏出小手帕捂着嘴,不敢再细看,慌忙离开这里。伤心的去了京城,司马在处理政务,司马颙、司马颖在哪里根本找不到。顺路去皇宫里看了看,宫殿中司马衷在呆滞的坐着饮酒,身边伺候的人寥寥无几,四十多岁年近五十的人,满头白发,脸色灰败,神色具是哀愁,还不算木讷,也不是很痛惜绝望,有点类似于行尸走肉一样,全然看不出司马懿的鬼精灵。
刘庄在旁边趁着他大醉,而侍从也都在闲聊,偷偷翻看搁在旁边的奏折。如果有人看过来,他就瞬间停下翻页的手,让人以为偶然的翻页是风吹的。
“祖父”
刘庄有些惊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刚成了神鬼,就来看人间事”
“是啊,我为此忧心。送到皇帝这里的奏折,是一个月前的事。司马衷也不看这东西。”
刘庄深深叹气“难怪宣帝现在宁愿去做个鬼差,也不愿意行走于人间。”
“您也看到路上的尸殍”
“我去战场看了看。”刘庄现在特别想拿个大棒棒把司马家所有的诸王、朝臣都打一遍,原先在帝镇是看热闹,人间死不死的只是个数字,大多和自己无关。看完之后是真难受。要不然我回去也把司马昭司马炎打一顿这都立的什么儿子啊
二人又悄悄去看了看皇家存放诏书和奏疏的地方,只见这里管理混乱,有些破败,地上甚至有破纸条。宫殿中还有焚烧过的痕迹,一路尽量避开有战场的地方,想看看军营中的计划,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中。
进了中军大营,看一个又高又瘦的将领裹着棉袄和皮裘揣着手看书,帐篷里没放火盆。
司马的军营里,那大锅煮的滚开,里面的米汤清的能当镜子用。
士兵们趁热一人喝一大碗,一个个面黄肌瘦。
又到了司马颙的大将张方军营中。军营中打着数面大旗,写了冠冕堂皇的讨贼,另一面大旗上写了成都王司马颙,又有一面大旗写了将军张方。
刘庄“呸混乱,散漫。”
路过的倆鬼卒拎着八个鬼魂走过去,瞧出狱尉的服色,好心提醒“狱尉,您进去之前做好准备。”不知道是哪个地狱的狱尉,看这小身材似乎不是最凶的那几大地狱。
狱尉们虽然日常戴着面具,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面孔,但是那面具是统一了长相又不是身材。其他狱尉有又高又壮的、又矮又壮的、有老人有小孩,纤细婀娜的年轻男女只有几个。
邓绥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有刘庄在旁边她有安全感,祖父很可靠。
刘庄“走,看看他们吃什么。”
二人过去一看,大惊失色,锅里竟然飘着几只人手人腿。
去树林里吐了一会,一抬头又看到一个乌漆嘛黑被火烧过还打破了一个洞的骷髅头。
赶紧逃走,尽快通过鬼门回到地府。
刘庄伸手虚抓了一把空气,又非常理智的揣起手“等张方死下来,你别忘了告诉我。”他回去之后需要抓着父亲的胳膊缓一缓神,最好能被母亲摸摸头。太吓人了
邓绥也攥着自己的手“一定一定他等着吧,葱花高汤地狱里必把他和他党羽炖成一锅”
刘庄想起高汤地狱,心下稍安。之前去参观时觉得很奇怪,有点太狠了,现在知道了,是我傻,阎君做得很对,这种人就应该搁在锅里煮
张嫣把这个地狱参观了一遍。
邓绥气呼呼的给她强调了地狱的重要性,有些人犯下大错,生前就该杀。生前法律不能实施,正义不得伸张,杀人也不必偿命,那就到死后再一一清算譬如说司马和司马还有司马还有张方
张嫣有点迷惑,她怎么突然这样生气,激动,还好像哭默默递上小手帕。
扶苏在钱袋子里翻了半天,摸出一文钱“来,给阿嫣买一次。你再拿金砖拍几次试试,说不准心里就不害怕了。”习惯就好了,当初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紧张,不敢跟人说怕惹父亲生气,默默把宫里的猫狗揉了好几遍。
张嫣迟疑不决的又拍了一次,把人拍成一次成型的肉饼,又看着他慢慢恢复。“嗯呕”
刘庄在门口买了一点吃的,心不在焉看了一会,觉得恶心,肉吃不下,汤喝不下,就连香喷喷的红糖芝麻酱大花卷都能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随手把手里的花卷和肉汤都给了旁边馋兮兮咬着手指头的脏小孩,默默的买了一根甘蔗。
以前皇帝们只听说过神鬼,从来没见过,也没见过亲自授予仙丹的场景。
汉灵帝痛苦的捶地“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应该忍一忍”按耐住生前的,就可以在死后为所欲为,倘若我成了神鬼,他们一定会支持我做上下水的计划,帮我挖沟烧管子,到那时候人人都能在家有水,不用汲水,那多有意思啊生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刘秀也有点郁闷,他觉得自己干的可好了,特别好,难道就因为是开国之君,有打仗有死人所以不行开国之君怎么了,我要是不平定天下,天下就得乱的和三国时候一样,有意思吗亲自跑去找阎君探讨这个问题,开国之君虽然不能让万世太平,却能太平几十年上百年,在无序的社会中建立秩序,如果仅仅因为打仗死了人,就怪我,这是不是偏颇苛刻
阎君想了一会“好像是。”
“但这几个开国之君中,有谁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建立秩序,让政令畅通才去奋斗吗”
“好像,在建国期间你们已经开心过了。天底下没有多少快乐比得上成为开国之君吧虽然我没干过。”
司马懿全家陷入更深沉的郁闷之中,之前他们也抽空研究了神鬼的等级,因为汉光武帝、汉明帝一直没有入选,就很怀疑这审核标准。毕竟阎君始终没有公开过神鬼的入选标准,完全由他们选定,只有三个神鬼,很难推断其中标准。等到现在又来了三位,就总结出了大概经验每批三个人,标准很简单是惜生爱民节俭。
如果谁家出了一位神鬼,简直可以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和外戚一样鸡犬升天数了数当前断断续续的镇外消息和祭文带来的情况,司马比较有可能。
司马懿坚韧不拔的说“跟我同音,他必然有出息。”
嬴政把剩下的两枚丹药连着玉盒一起还了回去,先不忙着回去工作,打算回家看看,再和唯一一个能畅谈未来的人聊一聊,分析一番。进了院中就惊着了。满院子的美貌佳人,在林下聚会喝茶,谈笑风生,哦还有两个长得漂亮的年轻男子。
一个个打扮的漂亮,珠玉生辉,地上铺了洁白柔软的新席子,煮茶的银锅闪闪亮亮,吕雉拿了一只白玉耳杯,款待客人用的是黑地红漆的汉代竹节漆杯。三张小桌分布在几人之间,上面放了许多漂亮的点心果子,几人似乎正聊得眉飞色舞,看有人推门进来都望了过去。
吕雉也很惊讶“夫君您回来了诸位,我失陪一会,夫妻们久别重逢,见谅。”站起来拉着丈夫绕过客人们,把他推进屋,关上门“不要打量她们。”
嬴政皱眉,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庭院中的客人,我看一眼又能如何”我看看又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难道我会被美色所迷,因此误事呵。抽空回家一趟,怎么每次我回家你都在应酬交际你现在这么忙
“她们害羞又多情,除了虞姬之外都没有婚配,别让我两边儿担心。”吕雉说的可是实话“咱们的宅子太小了,不分内宅外宅,又没有花园,等将来有了游园,我就不担心了。”
这话听着真叫人开心。
不只是担心嬴政看上某个美人儿,也担心某位美人儿对他一见倾心,明显是他更好。
还对他的未来寄予厚望,这可比之前说他可能不会很快就当上阎君中听多了。
吕雉拉着他坐下,进屋去拿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件衣裳“你回来的正好,早了三个时辰,我正打算一会去看你呢。新做的衣裳,你带回去,还是我一会送过去”
隐晦的问约不约
“你送过来。门外都是谁”
“虞姬,阿薇,夏侯徽,羊徽瑜,蔡文姬,还有两位校尉。都是我的客人。”
“我每次回来你都有客人。”
吕雉微微一笑“要与人结交,轻财厚士,打听消息,都要花时间啊。我也想你”交朋友不是说给人送礼就完事儿了,得跟人聊呀,还得经常聊天,增加感情。什么叫知己好友,那都是聊出来的。重要的消息少有买卖而来,都是聊的热络,对方无意间带出来只言片语,或是说起自己见过的某件事。谁知道那件事能作为情报送给某个人呢
没那么交心,她不会说自己注意打听什么消息,别人不知道她的志向和目的,也不会知道她需要什么样的消息。这些朋友都是她靠爱好和眼界宽广达到志趣相投慢慢笼络下来的,自然要时常聚会,巩固关系。吕雉每天都在社交,很忙,也有意义。
嬴政只好言简意赅的告诉她“阎君提拔刘庄、刘肇、邓绥三人成了神鬼,不知道马氏不入选的原因是什么,若说与国无功许平君死得早,也没做过什么。他们把神鬼丹付与我,让我拿给扶苏。”不知这是何意,以此来支持扶苏吗还是故意让帝镇中的混蛋们后悔亦或是,暗示扶苏
吕雉的确从怕老婆的阎君的小姨子阿薇口中知道了一点消息,但是不好告诉他,就点头“咱们扶苏的脾气秉性和阎君相投,兴许是要有出息了”
“哼。”一群仁弱的呆子。
他又很快就走了。
阿薇为她鼓掌“不重色轻友,你是个好朋友啊。去年我和我姐在作画,姐夫回来了,我姐一脚就把我踹到墙外边去。哎”
姐姐很爱我,姐夫也很照顾我,但只要他俩能相处,就会被推出去。
没有一次容我自己走出去,显得我那么不懂事,难道我不知道要回避吗
刘恒回到帝镇,并没有收到其他人的热烈欢迎,只有母亲和妻子很开心。众人本就意兴阑珊,听了他的来意,西汉皇帝们集体情绪低落,刘志刘宏惊恐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其他人倒是开始看热闹。
跟他回来的还有两名校尉、十二名鬼差,在帝镇外听差。
“阎君厚爱,将审查皇帝功过,决定其去留,是否下地狱的事项交给我,我必不负他。你们不必害怕,我虽然不能徇私情,但阴律有情,倘若被人矫诏、乃至于身不由己的做了恶,并不算作自身罪过。”刘恒简单的吩咐了两句,先清点人数,他才知道帝镇中章帝去参禅打坐,而他的皇后、另一位窦皇后竟然走了。
仔细想了一会,想起来二百多年前的知识点,这汉章帝窦皇后肆意污蔑,胡作非为,各种巫蛊,把生育过的妃嫔逼死了两家,娘家兄弟窦宪胡作非为,新君刘肇登基,太后驾崩之后,群臣都上奏要求不要把窦氏和先帝合葬。这女人竟然走了
“章帝皇后窦氏去投胎了先去查一查这件事。”
消息很快就送了回来“窦氏正在地狱中服刑,具体的不可透露。”
众人大奇“不是说她去投胎了吗”
“是啊。”校尉如实答道“判官您也忘了皇后只要喊一声就能去投胎”
贾南风在窗口听见这句话,打算喊自己要去投胎
校尉继续说“像这种死后没有受审的,投胎之前要受审,把功过都结清楚了才能去。不是拖延了几十年上百年就彻底不问了,杀了人也算白杀,那怎么可能。旁边的卷宗上邪恶了,安帝和阎氏、顺帝和梁氏也在地狱中服刑。”
这两个皇帝也要去投胎,投胎之前自然也要审查,干过的蠢事不论因为什么,都得负责。跟人怄气不行,有人教过他们该怎么做事。一意孤行那就负责吧。
贾南风把还没喊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帝镇挺好挺好的。有房子,有垫子,还要什么
曹操沉吟了半天,默默的擦冷汗。
孙权扪心自问,仔细想了半天,也不想去投胎了。
杨艳趴在司马炎肩头痛哭出声,儿子要惨了惨了
杨芷在旁边冷哼冷笑“贾南风,你快去投胎呀,你去投胎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换个地方去受刑。”
贾南风反问道“太后,你当真无辜么明知我不贤良,却要保我,明知你父亲昏庸,却扶助他执掌大权,我不过是争权夺势,你压根就是个糊涂蛋。”
刘恒沉吟良久,始终不记得这个说法,怀疑自己记性不好,也可能是太忙了忘了,亦或是判官直接面对拿来受审的人,死后不尽快受审的人根本看不见。“原来如此。”
汉质帝刘缵忽然越众而出“诸位先帝,我想去投胎,人间昏乱,该是我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当年是骂梁冀是跋扈将军因而被毒死,死后虽然平和,却一直在等一个足够乱的乱世。
众人这次不拦他了,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孩子不应该久眷温柔乡。天下要靠自己去打,帝位要靠自己去争之前他想去投胎,几次被拦住,皇帝们认为人间还不够乱,不是好机会。他们对这孩子去投胎很放心,他虽然有主见,生前却没有自己做主的机会,压根不会去下地狱啦。
刘恒也没多做什么,就是把桓灵二帝都抓走了“你们两个该为汉朝的覆灭负责。”
二人大哭不肯去,两人都有满腹苦水,年幼时都被太后掌权,有许多挫折痛苦,身不由己许多年。问题在于,他们可以自己做主之后做的错事太多了。
他们本可以励精图治,像是刚登基那时候一样,奋力中兴国家。
曹操调整好心态,笑嘻嘻的摸着下巴“可惜玄德不在这里,他一定会高兴。”
孙权特意去问赵飞燕“赵皇后,跳舞吗”
司马懿忽然出声询问“汉文帝,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刘恒“你说。”
“这些离开的皇帝再也不会回来,何不把财产充公,土地清理干净”
刘恒想了想,问校尉“如果把这几块土地抽走,让他们没有空缺的继续毗邻而居,能做到吗”
“能。”
“万万不可”5
曹操知道自己风评不好,笑嘻嘻的给孙权使了个眼色。
孙权眨巴着忧郁的棕绿色眼睛,上前作揖“汉文帝,容禀。现在这两排房舍田地,镇长家秦始皇这排已经离开赵汉,安帝、顺帝、桓帝四家,而汉高祖这排房舍,只离开了两户,更始帝、灵帝,刘缵与刘炳同住,离开也不会缩减。现在每户五亩地,房舍正相对,司马懿左右两边是曹丕孙休,正对面是曹叡,倘若把这六家都抽走,那么他正对面成了刘备家,不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现在的形势不看地图很难说清楚,帝镇的宅地是并行的两排,一排是始皇家为首,另一排是刘邦家为首,两家中间是立在路上的法碑亭,所有新来的皇帝依次落户在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