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1 / 2)

被人盘问来这里干什么, 平阳公主李昭满脸的真诚“我来此地游学。”游学这个借口通常能解释一个衣冠楚楚的达官显宦为什么到处玩耍。

祖狄和桓温一致认为, 这个李昭不太对劲, 生前一定久经沙场。若问证据,你看旁边的商队, 从老板到伙计、牛,全都被冲过来的怪物吓尿了, 尿的沙子一片一片的, 这个仕宦子弟打扮的年轻人不仅没躲, 他可能知道自己躲不开,但他能淡定拉弓搭箭,放箭的速度还很快,并且不是端正的站着以便死的有尊严一些,这说明这个人很有经验, 非常大胆,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

什么叫勇士勇士就是胆大, 方言叫虎超超、彪、楞、蛮、莽。荆轲作为一个失败的刺客, 凭什么名留青史进入刺客列传和其他成功的刺客混在一起就是因为秦舞阳当时以十几岁就敢杀人而被人称颂,他却怂了, 荆轲最起码没怂。天下人在秦王面前都怂了, 就他没怂。来这里的只有商人和诗人,除此之外只有来逃役的。

像这样的人,敢说自己生前是女人桓温看看自己的妻妾,她们俩才叫女人呢。要开玩笑你把胡子刮干净啊,我生前到老时有点老眼昏花, 死了之后痊愈了。

司马氏善武,李公主善文辞,俩人都寻个差事。有人试图结发桓温放纵家眷吃空饷,举报有奖励的,可惜盯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们俩都能各司其职,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也处于中等偏上。司马氏以独特的洞察力和仔细缜密的习性还有与生俱来的自觉,来抓捕跑到回疆试图逃役的人,抓的很准,经常在街上随机感觉某人不对劲,过去盘问恐吓,要么是逃役要么是奸商。

高长恭嗤的笑了一声,他脸上的神情柔和的多“来这儿能学什么”走过去把马槊递给士兵,拔出剑,砍掉怪兽的头。

在被砍断的脖颈中涌出一股黑气,渐渐幻化成几个人形,无言的低头拜了拜。还有一些迷茫盘旋的气体,不成形状,叫人觉得可怜。

祖狄走上前,拿出袖子里的小本本,念了三教的往生咒。首先是道教的,然后佛教,最后萨满教。往生咒虽然不能立刻超度他们,却能让鬼魂稍微安稳下来,像一只暴躁的狗子听到主人命令坐下别动那样。如果这里的鬼魂信别的教,听不懂这咒语,那是活该。

商人忽然问“李公子,你是突厥人么俺听说突厥人都什么都不怕。”

李昭从牛身上驮的东西里摘下一个酒囊,拍了拍酒囊上落的沙土,喝了一口,用母亲给的绣花小手帕擦了擦嘴“我不是。我打过仗,鬼又不会死。怪物长得丑了点而已,有什么可怕”

“说的也对。”高长恭想起带来的鬼卒有些都被怪物吓到了,但自己不怕,看了看这个年轻英武的男子,又问“你这头牛是在斛律家买的”牛的身上有标记,他认得出来。

“是啊。训牛的人家虽多,都比不过斛律家。”

“他们是最早开始训牛做坐骑的,其他人都是模仿。”高长恭有点小小的骄傲和快乐。他的内心归属一直都把自己当做臣子,小富即安。去年妻子也死下来了,她居然没有改嫁真是意外之喜。现在和高百年和斛律妃同住,还没有过来。一直以来仰慕的斛律光,生前不敢会面,现在却成了亲友,贫穷却衣食无忧,地位降低却不被人欺辱,自由的不得了,真是快乐。

有个新招募进来的士兵满脸纳闷,小声问身边人“高史官不是史官吗”他不是每隔两三天都拿着纸笔,记录这里的变化吗长得又好看,说话又温柔,怎么会这样能打

身边的老兵“嘘嘘咱们地府的能人最多,全看愿不愿意施展。你知道坐在你旁边喝糁吃油条和红糖滋粑的人是谁吗有可能是皇帝呢”

进城之后先被查了身份。人间官员有官凭金鱼符,平民百姓有户籍,无论是谁通常都不允许自由旅游,流民不被登记在册。阴间不同,阴间有身凭身份证,上面写了样貌、死亡时间,以后还会加上服役时间、以及曾经做过哪些职务。

在衙门里喝茶的时候,李昭也没闲着,里里外外的看了看,这里虽然俭朴却大气,内外干净整洁,往来的官吏兵卒不匆忙也不懒散,看起来就被管的很好。继续打听“王校尉,哪些怪兽是什么东西”

“啧,是这里地狱的遗物。这里的地狱也不分片,也不管什么时候能去投胎,一些有罪的灵魂纠缠的时间长了,融合在煞气中,会变成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是两个头,身子里面百八十个灵魂都能有。平时都躲在山林里,有个阴影就能躲起来,遇到落单的人出来害人,不好抓,偶尔逼出来一个就当打猎。哎你来这儿干什么啊,没有风景,好吃的也少。”

李昭笑吟吟的喝着粗茶“我好奇这天下有多少风景。常听人说秀丽江山,不亲眼看看,哪里知道大漠无垠是这样。”

很快她就牵着牛和家当,自由的在城里溜达。这里显然有一些突厥人,也有一些身毒人和其他地方的人,鬼的样貌也和中原不同。这里的长官有言在先,凭借她的箭法,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做校尉,这里最需要能征惯战的人。但她刚死,出来玩半年,还得回去陪伴母亲呢。

汉朝的帝后们猜对了吗猜对了。

自从把刘彻和孙权熏走之后,帝镇中就再也没有浓烟滚滚,这不用去打听,远远的瞧一眼窑里冒着火光却没有黑烟就知道端低。

但杨坚和独孤伽罗也没有去乱翻别人家,只是拿了一只别人家的箩筐,用自己劈开的竹篾照猫画虎的学着做箩筐,同时自由又不必如芒在背的在这个镇子里好好走了一会。

杨广安静的坐在烧砖的窑洞外,灰突突的窑洞很像一个坟包,噼啪燃烧的木柴汹涌疯狂,激烈的爆发出毕生的能量,临时用泥土封上的小窑洞门剥落着细碎的沙尘,针眼大小的缝隙中露出明亮的橘红色光芒,星星点点。整个砖窑都散发着强烈的热气,烤的人不能靠近,又不肯后退,这里很温暖,不像是地府。想起汉高祖,那人实在是很有趣,他好像很了解自己,很同情自己。

就好像谁没读过史书一样。杨广暗暗的想,如果我没读过书,或许会被他感动,觉得他是个好人,是个可敬的长者。想用这招来诓骗帝王,太可笑了。再忍一些年,隋朝已经灭亡,不久之后他们俩就能自由出入,到时候哪怕我出不去,一样可以避开他们。

杨坚和独孤伽罗拿着秃毛笔,爬上人字梯,在给果树授粉。

他们也不想做这事,奈何汉武帝说得对,现在没有蜜蜂,得靠人做蜜蜂的活,要不然真不结果子。来到这里的第二年他们不肯做,第三年就只能高价买镇外的水果来吃。卫子夫那个奸商,趁着他们出不去别的皇帝又不愿意带东西,把水果的价格提高了十倍不止

独孤伽罗挥舞着揉搓的很蓬松的毛笔,手法比给自己化妆更轻盈,但不是很细致,她现在很有经验,只要用毛笔在一串花枝上大概拂过,就能得到足够吃的水果。

“那罗延,你为什么忽然发笑你很喜欢娇花”戳花朵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想起了如花美眷呸你还笑得出来

杨坚差点从梯子上滚下去,这说的是什么话,叫人怎么接干脆不回答,直接说“我在想李渊五十二岁登基,今年是武德六年,他五十八岁了。”

“这有什么”

“他五十八岁了”

独孤伽罗下垂的睫毛一点点的抬了起来,眼中的郁郁如拨云见日般散去“哦对呀”

五十八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已经超过了皇帝的平均年龄,随时有可能死死了就会下来而李渊到现在都没有易储难道战功彪炳、在军中威望较高的李世民没读过史书,不知道皇帝的兄弟手握兵权会有什么下场么

再过几年就会有一位知名不具的李先生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很多朝代的故事在不断重复,同样的蠢皇帝,同样的傻太子,同样的权臣做同样的事,然后一批批的同样被族灭。

再过几十年有一位杜先生说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杨坚和独孤伽罗都很有经验,两人互相眨眨眼,畅想到李世民现在二十五岁,他太子哥比他大十岁。李建成现在在警惕年轻的弟弟夺位,李世民同样会警惕父兄难道李渊不忌惮自己的儿子吗只要李渊的态度悬而未决,这三方就都不会安宁只要他支持李建成,李世民绝不愿束手待毙。哈哈哈现在就看是谁能成功了。

这兄弟二人一母所出,出身的是一样的,李世民常年在外征战,有大量独立自由拉拢人心的时间,李渊当年为什么能成功从李虎开始经营陇西,又有钱又有民心,当然容易。李世民现在也是一样。

虽然杨坚和刘彻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刘彻一点都不乐于助人。只有惊人的大事才会带回来,不替他打听各种琐碎的事,人间的职务调动或是皇帝对秦王的态度,这些不好打听。或许杨勇有心打探,他却被警告了,不能常来这里。虽然现在不知道人间的讯息,但是根据皇帝普遍的共同点,还有太子的地位和能力,李世民的尴尬处境和能力来说,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独孤伽罗“有勇儿的事在前,或许已经有人劝李建成谋划秦王。”

杨坚高兴起来“李世民的幕僚更多,也更好,也会准备好应对之策。”

哎,看到别人家兄弟阋墙,真叫人高兴,浑身舒坦。或许这个别人家特指李渊,理性知道隋亡的原因,也知道杨广是宇文化及杀的,更知道李渊是凭借自身实力在乱世中夺取天下,但情感上就是高兴啊。

独孤伽罗抖了抖炸成蒲公英的毛笔,抖下去不少花粉“窦惠和李秀宁很久没来了,她们是不是在筹划什么阴谋”

“窦氏在等她的丈夫,李秀宁应该是抢占机会,去地府做官了。窦惠被周武帝的恩惠所困,对我们耿耿于怀,忽略了机会。”什么是最好的出仕机会当然是君王脾气不坏,偏偏有一大批官员落马的时候。平时熬着等他们致仕地府等不到官员死现在纷纷落马,这是官员们的痛苦时光,确实所有下层官员和隐士的狂欢。

窦惠只是因为女儿忙不迭的跑出去旅游而感到失落,也出去游览风景,她年轻时经常骑马踏青,婚后也常带孩子出门玩,死后因为没有马匹和随从,不去游玩了。

然后迷路了,不是她方向感不强,而是她走到麦田之间的小路上,贪看这黄澄澄的风景,看的多了就迷失方向。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看的人眼晕、

问路时结识了走在田边视察的冯有,二人仔细看了看,就知道对方是同类聪明、内敛、懂政治的女人,聊了一路,还算投契。窦惠读书虽多,却不曾执政,比起冯有逊色不少,因此很喜欢和冯有聊天。

冯有也看出来了,她虽然没有执政经验,却距离政治不远,可以交个朋友。回去的路上拔出剑来,砍了一个甘蔗请她吃。

北魏冯太后现在在做典农中郎将,丈夫和儿孙都成了同僚,这几位皇帝都很注重农桑,在诸多衙门中选择了一番,觉得负责屯田不错。

典农全年不受控制,只有两件事被抽查,年初送来的役夫,年末丰收后把粮食原地入库,交上账本就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安抚劳役,安排种植的种类,果树的花期要和农忙时节岔开,剩下的时间平息争讼。谁偷了别人家的锤子锄头和红烧肉,一个小白脸勾搭了几个农妇,一个小美人勾搭了几个健壮英俊的小伙情人们开始互殴时,也要由长官来料理清楚。

窦惠刚刚看了一场极其好笑的争讼,起因乏善可陈,只是争讼的三方说的话实在可笑。又被她宴请,先你端上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北魏蓝玻璃盘,里面放着几只烤到焦煳的麦穗。按照冯有的演示搓出来小麦粒,好奇的看着眼前堆着的一小撮烤麦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粗粝原始的食物。

冯有用银勺舀起一小勺“这是几任之前的典农大将留下的风俗,教人珍爱粮食,粒粒都要节俭。”她生前就很简朴,经常以蔬瓜下饭,这点烤麦子主要是吃起来容易撒,味道倒是不错。

小颗粒的外皮略有点脆,里面是软软甜甜的,有种麦芽糖的香气,还很清香。火候掌握的好,略带一点焦香,更是美味。

“有点像鱼籽。”

“对”

两人喝着新酒,吃着加了胡椒的炒毛豆,一锅毛豆都没有几颗胡椒之前,但这盘里胡椒放的不少,看起来淡雅,其实不便宜。

就如同用人参炖鸽子,鸽子虽然便宜,炖出来却昂贵。

聊了一会冥府的体系,度假的阎君,以及阎君如何杜绝外戚和后妃干政,还有那座山上盛开的桃花。虽然有传言称,那是一颗仙桃树,但二人都有些不信。

种在仙界的才能算是仙桃,种在阴间的可不算。“杨广曾让人用绸缎裹树,对外来商人炫耀国富民强,又让人剪绸做花,挂满枝头。”

拓跋濬刚好回来,购物归来,儿孙在后面搬了两大摞书。他听见这句话,差异了“那样不跑丝么窦夫人,你好啊。”衣服随便刮破一点,丝线都像秃子的最后几根头发一样争先恐后的掉下去,破成一个大洞。

窦惠礼貌性的对着主人翁的丈夫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