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慌忙去接人,跑到一半忽听一声尖利的马嘶,回头一看,就见是太孙赶来了。
湛明珩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几步上前,从顾池生怀里接过人来,沉着脸道:「宣太医。」
顾池生端正了姿态,站在原地颔首行默礼。
承干宫上下宫人皆被太孙妃吓得不轻,已无人顾得及他。一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岫玉方才赶来与他说:「顾大人,您辛苦了。太孙殿下命奴婢来与您说一声,太孙妃是有喜了,现下已无碍,请您安心。」
他似乎滞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道:「如此,替我向太孙贺一声喜。」说罢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身走了。只是走了几步却又顿住,低头看了一眼纳兰峥的脸颊方才贴过的那块衣襟,继而再重新迈步往前。
……
湛明珩听见顾池生的道喜时冷哼了一声,却到底知晓此番情形特殊,比起摔疼纳兰峥,叫她给顾池生碰一下着实不打紧,故而未多气恼。
纳兰峥躺在榻子上累极睡熟了,尚且不知身孕的消息。
他心内是欢喜极了的,却因公仪歇的事不敢表露太多,守了她一个时辰,等她醒来后,在她撑起身时肃了张脸道:「洄洄,你当心着些……你……」完了就说不下去了。
他怕她难受得无心知晓这份欢喜。
纳兰峥却愣了一下,似有所觉地伸手抚上了小腹:「我果真有孩子了?」
湛明珩也愣了一下:「你如何知晓的?」见她似乎情绪尚可,就道,「不是你有孩子了,是咱们有孩子了。才一个来月,太医说脉象尚且号不准,但大约是不会错的。我想你月事也的确冲了,应是有孕无疑。」说罢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她仰起头来看他,神色略有些疲惫,嘴角却含几分笑意,似乎是不想叫他担心,道:「那就对了,我方才做梦了,是个男孩。」
湛明珩见她对公仪歇的事有意避免不提,他便也不主动说,且对她这梦着实好奇,揽她在怀问:「怎么就是个男孩了,还梦到什么了?」
她梦见孩子会讲话了,他的嘴里一溜地喊了很多人,有他的曾祖父,他的两个外祖父,还有他的允叔叔……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但纳兰峥没说这些,只道:「我梦见你要揍他。」
湛明珩眉毛一抖,脸阴沉下来,狠狠瞪了纳兰峥的小腹一眼:「看来是个不听话的了!」
不听话怎得,不听话就能揍了?纳兰峥觑他一眼,回想了一下,忽然惊道:「对了,我还梦见卫伯爷的孩子了,咱儿子与他家千金玩得好。」
「什么?」他被气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卫洵与徐家小姐都未成亲,你却梦去那般远了?不成,不成……这梦做不得数,你赶紧忘了,我儿子的眼光绝不可能这般差!」
纳兰峥撇撇嘴:「你瞧卫伯爷与徐小姐的相貌,便知他们的小千金必然也美,咱儿子眼光好着呢!」
湛明珩的脸更黑了。笑话,好看有什么用?湛家的国业岂能为美色所毁!
正气恼,又见她想了想继续道:「我记得小千金的名儿也好听,好像是叫……叫卫如蓁。」
「如蓁?他敢不敢做得再明显点,干脆叫如峥算了!」
纳兰峥倒未深想这个,也真觉卫洵无辜,伸手顺顺他的胸口道:「好了好了,左不过我的梦罢了。」
湛明珩给她顺舒服了,才勉强「嗯」了一声。
卫洵最好祈祷这梦不成真,否则休怪他无情,叫他女娃一辈子不得在他儿子跟前晃悠了。
两人继续唠孩子婚配的事。湛明珩掰着手指算了一遍朝中臣子,继而结论道:「总而言之,别家都可考虑,我就是不愿跟卫洵和顾照庭做亲家,他俩休想捡我儿子便宜!」
纳兰峥晓得他从方才起便一直在打趣说笑逗她,似有意似无意地提醒她莫再一味沉溺当下。她这些日子思虑太重,如今有了身孕,再不敢放任自个儿多愁善感,便心内还远远不够从父亲的事里边走出来,也顺了他的话笑道:「我瞧着不挺好的嘛,顾家此后若得了女娃,那就是咱儿子的表妹,以顾侍郎的学识,这女娃想来也是知书达理的。再说卫家……卫伯爷精通武艺,说不得就教出个巾帼豪杰来呢?」说罢问一边的井砚,「井砚,你说是不是?」
井砚看了眼太孙阴沉的脸色,最终择明主而栖,略一颔首,将脑袋里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好词拿了出来:「太孙妃殿下高瞻远瞩,长算遥略,属下佩服。」
纳兰峥得意地瞅一眼湛明珩。
他垂眼觑她,冷哼一声:「等他俩生得出女娃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