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大概是因为他没想到准备了那么多天,最后这份重任居然被靖北伯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知道战场那边在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是靖北伯最后的底牌,如果自己不能扭转战场的局势,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会死,毫无意义地死。
如同耶律洪想的那样,魏军确实在这条支流的上游建了堤坝用来束流,为了防止被辽人的斥候发现,这个距离还选得相当远--这么多天的积蓄下,水流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威力,但还远远不够。
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不是为了用水流直接冲击辽人,而是为了让这条支流足以容纳下那些游弋在黄河上的大船。
河北水系多而浅,所以并没有水军,辽人也不可能防,但是黄河上依然有许多吃水很深的大船,这些大船以往用来载人载物,不太能进入支流,但在靖北伯到达前线的时候,便统一集中开始改造,然后囤积在支流的上游,等着放水后顺水而下。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感受着船身的颠簸,罗通快步走到船的右侧,他掀起篷布,一门门火炮出现在月光下,许多士卒按照之前的演练,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军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听见战场的厮杀声,然后是跃入眼中的火光,整个南岸仿佛成了一片火海,无数人借着光亮继续挥舞着武器,对比之下北岸是那么的安静,好像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南岸。
四万已经渡河的辽军步卒在冲击着魏人的大阵,他们前面是敌人,背后是黄河,狂风骤起,黄河之水奔腾而下,一艘艘大船在河面出现,组成了夜色下起伏的山脉,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许多注意到的士卒吃惊回头,然后便模糊看见了那些大船上闪过的火光。
然后,“轰!”
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炮,连绵的炮声在河面响起,炮弹划过美妙的弧线落入人群,盛开的血肉像极了一朵朵花。
“后面!”
“是魏人,魏人在河上!”
“躲开,有东西落下来了!”
一时间原本已经要压过魏军大阵的辽人们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混乱,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漫天的炮声,整个河北的大炮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这些船上,借着夜色和水流无情地轰击。
对比起步卒,骑兵受到的影响更大,炮弹满天乱飞,许多战马开始亡命奔逃,任凭身上的骑士怎么抽打也不停下,血战整整一天建立起来的优势,就这么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攻击强行抹平。
一枚炮弹落下,火光亮起,照亮了不远处耶律洪铁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