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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辽人彻底赶出河间之后,整个河北都陷入了某种狂欢的气氛,其中以真定最为热烈,大概是同为才收复不久的失地的原因,对于河间所遭受的,真定百姓最为感同身受,对于英勇奋战的将士们,他们也最为感激。
重新日渐繁华的街头,不知道多少人在热情洋溢地议论着战果,人越是经历过痛苦与混乱,才能知道眼下平静的日子有多么珍贵,那位进入河北之后整顿吏治安顿流民击退辽人的靖北伯爷,在他们的口中几乎已经成了某种信念与希望。
一道人影走过街头,听着那些议论,美丽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已经是晚春初夏的时节,天气越来越温暖,崔茗穿着薄纱制成的青襦,下配素雅的襦裙,身姿婀娜气质微冷,再配上她绝美的容貌,一路上引得许多人目生惊艳,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喜欢有什么表情或者言语,像是个美丽的瓷娃娃,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让所有人都失去了接近的心思。
她走过一条长街,停留在了一间府邸前,她知道自己的身后应该跟着某个锦衣卫,但她并不在意有些事情被那个人知道。
还没有敲门,门扉就已经打开,门房走在前方引路,好像她依然是那个崔氏的明珠一般恭敬。
从她遇见顾怀开始,崔老太公便说过她与崔氏再无关系,然而实际上,这种关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斩断,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和当初大相径庭,她依然可以动用崔氏的一切力量,但却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崔茗走进花园,看见了一道苍老的身影。
从离开内阁,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清河的崔老太公坐在石桌旁,平静地看着她。
“他打下了河间。”
没有什么祖父与孙女之间的温情寒暄,也没有任何的铺垫与缓冲,话题一开始就进入了最为紧要的部分。
“我知道。”
美丽的女子站在花丛旁,声如莺啼:“我没有机会。”
“是没有机会,还是那可笑的自尊心又缠上了你?”崔老太公说,“而且机会从来都不是可以等到的,需要把手伸出去死死握住再抽回来--我听说你前些日子一直在帮他处理政务。”
“是。”
“你是个女人,并不是他经略河北需要的官员,”空气里响起些轻微的咳声,“崔氏子弟我送出去那么多,已经够了。”
“他对我没有那种意思。”
“那只是因为他比较克制,而这样专情的人,才最好控制也最可怕,”崔老太公看着自己的孙女,声音极冷,“他已经是实际上的河北之主,连朝廷那边都要顾忌打下河间后彻底掌控河北的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辽人和朝廷都不是他的威胁,我需要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影响他,甚至为他生下一个有一半崔氏血缘的孩子。”
花园里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崔茗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不要等,他在哪里,你就应该在哪里,你不再是崔氏的明珠,只是一个为他生育的工具,我相信你足够聪明,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和方式。”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子,苍老的身影有些佝偻,但却没有日薄西山的迟暮味道,反而是某种极致的冷厉与决然:
“我已经老了,所以不像年轻时那样有许多耐心,我可以死在清河烂在清河,但我要看到我想看到的发生,才能安心闭上眼。”
他说:“你要知道,崔氏的明珠,可以有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