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好歹也提督着东厂,这些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冯保露出一丝得意地笑容,语气却很是冰冷:“宣大总督王鉴川是张四维的嫡亲舅舅;少傅杨虞坡(杨博,号虞坡)和张四维既是同乡,也有联姻,二人还是忘年之交;另外太子洗马马干庵(马自强,号干庵)和张四维也是亲家……”
张居正面色难看起来,道:“马干庵我不甚熟悉,但杨虞坡和王鉴川二人,皆中玄公多年旧友。”
冯保却露出了笑容:“现在太岳相公应该知道,如果赵大洲、李石麓和陈松谷皆去,内阁一旦廷推增补阁臣,将会补进谁去了吧?”
张居正想了想,却道:“可是中玄公与我历来相熟相知,眼下内阁之中,我和他於公於私都没有任何冲突,另外张凤磐与我也算亲近。
况且,冯公莫要忘了,中玄公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二甲第十二名,我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二甲第九名,而张凤磐是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二甲第八十六名……我与中玄公差了两科,张凤磐又与我差了两科。” 张居正的言下之意是,高拱是他的前辈,排名在他之上很正常;但他又是张四维的前辈,就算入阁,也是后生晚辈,排名必然在他之下。况且张居正还有一点没说,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时,张居正就是同考官之一,只不过张四维的卷子不是他点选的罢了。
有明一朝,文官论资历,首看你是哪一年的进士,早一科的进士即是前辈,如果同科则看名次。如果进了内阁,则还要再看入阁先后,先入阁者自然资历更老。
因此张居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张四维的前辈,所以他并不担心张四维能取代他的位置。
谁知冯保却冷笑一声:“太岳相公可真是正人君子, 李石麓、陈松谷、赵大洲,这里可是三个阁臣名额,如果高胡子有意,他手头有的是人补进来。前次跟他差不多同时致仕的郭朴,那是高胡子多年好友;杨博前次京察被劾之后请辞未被陛下准允,现在陛下虽然把吏部尚书给了高胡子,但杨博却以‘多病’之身仍挂着太傅之衔留在京中;礼部尚书高仪,那是高胡子的同年,亦是多年的交情;还有资历更老的葛守礼,此公在前次满朝倒拱中力保高胡子,高胡子下台之后他也主动请辞,眼下也在家中等候,想必高胡子也一定不会忘了他……”
“哼哼,高胡子能用的人可多着呢。”冯保阴阴一笑:“现在太岳相公还以为自己稳如泰山么?”
张居正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他被冯保这么一说,也发现自己地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固了,尤其还有一点,虽然冯保没说,但他自己知道……当年他可是从翰林学士被老师徐阶推荐,直接入阁的!
这固然是徐阶当年在朝廷实力的强悍体现,但同时也是张居正的一大隐忧:徐阶提拔学生提拔得如此之快,外间岂能没有闲言碎语?若是徐阶仍在当政,这点闲话当然无伤大雅,可问题是徐阶已经退了!
不仅退了,而且现在被那个海瑞搞得一脑门子官司!
冯保能以李贵妃跟前红人身份在隆庆朝混到内廷二把手,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何等高明,眼见得张居正这般神情,立刻再补一刀:“再说,太岳相公乃是华亭公之高足,此事天下人所共知,而如今华亭公的处境可不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