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邓石道:「我说过了,我要跟你去,我的手握着枪,始终在你的背后,你是没有法子摸到它的,一个人不能弯过手臂来摸到自己的背心部分,这是最普通的常识,是不是?」

邓石的话,使得我遍体生凉。

而邓石继续所讲的话,更是令我垂头丧气!

他又道:「我给你一小时的时间,你拿了那金属片,到我这里来。一小时,我想足够了,一小时之后,我就发射了。」

我忙道:「一小时是绝对不够的,至少两小时。」

由於邓石的话,将我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所以我显得有些慌乱,竟只讨了两小时的时间!

因为我本来是想,在我答应了他之后,情形便会有一些好转的,可是如今却并没有,我仍然处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形之中!

邓石道:「好,两小时。」

我再想改口,邓石已经道:「行了,两小时,你还是快去吧,告诉你,如果有甚麽东西碰到了我的手,或是你除下了外套的话,我就开枪!」

那枪的枪口,正紧贴在我的臂上,我实在是不能想像,这枪若是发射了,我的身子会变成甚麽样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当然只好听凭他的吩咐。

我向外走去,到了马路边上,沿着路急急地走着,走出了相当远,才有一辆街车经过,我连忙上了车子,向司机讲出了酒店的名字。

那司机驶着车向前去,我无法将背部靠在椅背上,因为我背后有一只手,有一支枪!

我只能以一种奇怪而不自然的姿势坐着,再加上我面色的难看,这使得司机频频转过头来看我。我自然无法向他说明甚麽。

到了酒店,踏进了房间,我看了看时间,化去了五十分钟。我要用五十分钟的时间赶回去,也就是说,我只有二十分钟的空档可以利用。

我怎样利用这二十分钟呢?

我在房间中团团乱转。

要命的是时间在那时候,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便已过了十分钟了。

我可以利用的宝贵的时间,去了一半!

我还是想不出办法来,我的手弯过背后,碰不到邓石的手,我努力地试着,背对着镜子,我突然心中一动,我的手不错是碰不到邓石的手的,但是,如果我手中有枪的话,我却是可以弯到背后去,射中邓石的手的!

我立即取枪在手,以背部对着镜子,慢慢地将手臂向后弯去,直到我手中的枪,离开背后的隆起部分,只有一寸许为止。

在那样近距离射击,是断然没有射不中的道理的。

问题就是在我射中了他之后,他的手,是不是还会有发枪的能力,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这是比俄罗斯轮盘更危险的赌博,但是我却不得不从事这样的赌博!

我下定了决心,已经要发射了。

但是,在那一刹间,我却想起了胡明!

我这一枪若是射了出去,肯定会害了他。

但是,如果我能够将那只受伤的手捉住,不让他回到邓石的手腕之上,那麽,邓石为了得回他的手,是不敢将胡明怎样的。

我一想到这里,连忙跳了开去,将所有的门窗,一齐关上,使得受伤的手没有逃走的可能!

然后,我再度背对镜子,我扳动了枪机。

我的枪是配有灭音器的,是以我扳动枪机,只不过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拍」地一声响。然后,我闭着眼睛,等着。

我是不必等太久的,只消十分之一秒就够了,如果邓石的手还有能力发射,我在十分之一秒内,必死无疑,但如果他已无力发射的话,我也可以看到他的手「逃走」的情形。

这要命的十分之一秒,长得实在使人难以相信,我遍体生凉,头皮发麻,然后,我才听到了「拍」、「拍」两声响,有东西跌下来。

我连忙转过头去,眼前景象的骇人,实是使人难以逼视的。

那支德国军用手枪跌在地上,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地上乱爬。

我那一支枪,射中了他的三只手指,但是却没有令他有一只手指断折,但是他的手指却已没有能力发枪了,我连忙一脚踏着了那柄枪。

就在那时,那只手向上,跳了起来。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向上跳了起来,那种恐怖,实是难以形容!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一步,那只手滴着血,撞在门上,它立即沿门而下,去握住了门把,但是却无力旋动。

我这时,仍是呆呆地站着,因为我实在是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呆了。

那手又「拍」地一声,跌到了地上,然后,迅速地移动着,到了窗口。在那只手到达窗口之前,我已经恢复了镇定了。

我顺手掀起了一只沙发垫子,向前抛了出去,刚好击中了那只手,使那只手在未曾飞到玻璃窗之前,又落了下来,我立即又脱下了上衣,向那只手罩了上去,罩住了那只手之后,我用力按着,而那只手,则以一种可怕的大力在挣扎着。

我竟可笑地叫道:「别挣扎,别挣扎,别动,你是逃不了的,如果你快些停下来,我还可以快些为你裹伤!」

我竟不停地那样说着,虽然我明知我的话,那只手是绝听不到的,由於那只手挣扎起来越来越大力,我逼得用膝盖顶着它,约莫过了两分钟,自手上流出来的血,已渗出了我的外衣。

这时,我已毫无疑问地知道,那只手,虽然远离了邓石的身子,但是它的一切动作,仍然是接受邓石的神经系统的指挥。

但是,何以会有那麽多的血呢?要知道,指挥手的动作,是出自脑细胞的活动,而放射出微弱的电波之故,脑电波是无形无质的,可以在远离身子的地方去指挥一只手的动作,似乎还有一些「道理」可讲的,但是,血难道能够超越空间?

我出死力按着那只手,直到那只手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终於不动了为止。

我慢慢地提起膝盖来,被我盖在上衣下的那只手,仍然不动。

我又慢慢地掀起上衣。

我看到了那只手!

那只手是被按在一汩鲜血中的,但是它本身,却是可怕的苍白,伤口处已没有鲜血流出,血已经流尽了,所以它不再动了。

我站了起来,心中感到难以形容的紊乱。我本来以为我是可以有机会捉住一只活蹦活跳的手的,但如今,我却得到了一只死手。

不论是死手或是活手,这一切都令人迷乱,荒诞到了难以想像,根本上,在「手」这个字眼中,加上「死」或是「活」的形容词,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

然而,我却确确实实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本来有希望捉到一只活手,而如今却得了一只死手,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有甚麽法子不慌乱呢?

我呆立着,望着那只苍白的手,突然之间,一阵急骤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那阵敲门声,是来得如此之急骤,以致令得我根本连是不是应该开门的考虑都没有发生,便已一个转身,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个人像是发了疯的公牛一样,冲了进来,将我撞开一步。

那人直向地上扑去,向那只「死手」扑去,直到他扑倒在地上,我才看到他是邓石,他左手抓起了那只手,在地上滚着。

自他的喉中,发出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来,那种声音,就像是有利锯在锯着人的神经,任何神经坚强的人,听了都免不了会毛发直竖。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令得人心惊肉跳,眼花缭乱,所以我竟完全未曾看清楚邓石在抓住了那只手的动作。

等到邓石停止了打滚,停止了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而站了起来之后,我才看到,他的左手,托着右手,但是那右手已不再是单独的,已和他的右腕连接在一起。

而且,右手的颜色,也不再是那麽苍白,已有了隐约的血色了。

我们两个人都呆立着,渐渐地,我看到他右手的伤口处,又有鲜血渗了出来,我才道:「邓先生,你手上的伤口,需要包紮。」

邓石发出了一声怒吼,冲向地上的那柄德国军用手枪,但是我却先他一步,一脚踏住了那柄手枪,并且兜下巴给了他一拳。

邓石的身子一晃,那一拳,令得他仰天向后跌了出去,倒在地上。他竟立时向我破口大叫起来:「畜牲,你这个发瘟的畜牲……」

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滔滔不绝地骂着。我冷笑道:「邓石,你失败了,你不向我低头,却还在这样的骂我,那是不智的。」

邓石跳了起来,嚎叫道:「你会后悔,我告诉你,你逼得我太绝,你会后悔,一定会后悔!」

当他讲这几句话的时候,自他眼中射出来的光芒,简直便是毒蛇的蛇信。这令得我相信,他这样恐吓我,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