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般若啊……”裴子云目光放远,叹了口气。
安倍晴明顿时挑了下眉:“山田君为何感慨?晴明还以为,山田君会深恶这种妖怪。”
“晴明公说笑了,感慨与诛杀并不矛盾。若说厌恶,还不至於,甚至我对般若还有些同情。”
“哦?”这可真是让安倍晴明意外了。
要知道自上次与山田信一接触过,他就已知道了此人性情,就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性情。
从山田信一在亲王府行动,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被杀般若是绝色,可山田信一的斩杀之刀,不曾冲疑过一丝。
此时裴子云却说对有着同情……安倍晴明虽没说话,表情就带出了一丝疑问。
裴子云并不认为这个安倍晴明是真实历史上那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传说之安倍晴明的力量,虽警惕,也当是可以聊一聊这种话题的难得之人。
“桥姬、女房、般若。”
“这些女妖其实都是一个性质,就是代表着此世女子。”
“此世,女子住娘家,走婚制。”
“她们只能等待丈夫访问,可以说,在经济跟地位上,与别的女人不会有太大的冲突,不至於陷入内院纷争。”
“但感情上,其实说不定比内院制更痛苦。
裴子云面朝河面,声音淡淡:“多少女人因久久无法见到丈夫,因此一腔寂寞转为恨意?这般若也许就是这时代特有一种妖怪。”
说到这里,裴子云暗带讥讽一笑:“右近卫大将之母,不也是受害者?”
写了《蜻蛉日记》道纲之母就是典型,954年,新婚半年,藤原兼家(后官至太政大臣)很有规律造访,但只有半年(到入秋)就不来了。
兼家久不来访,由於累积的不安和不满,作者精神恍惚,以至於想不开,欲一死了之,但想到留下年幼儿子道纲(后从三位右近卫大将)孤苦一人,不忍离开,转而想出家,藤原道纲痛哭也要跟随母亲出家为僧,见此情景,作者也不得不放弃出家,其吟诵的和歌“あらそへば”中,就包含无尽感叹。
裴子云说法,让安倍晴明很有些感慨,也有些尴尬。
藤原兼家之子藤原道长,就是现任左大臣,也是安倍晴明的恩主。
“山田君很清楚这些女子的苦楚啊,般若的存在,的确是因为嫉恨而生,多年独守空房,无法见到丈夫,寂寞得只能日日靠着回忆与思念生活,怎能不生出恶鬼?”
“只是,既对般若都有所悲怜,为什么却对碓井这样不留情呢?”
正感慨,远远就听到怒吼声。
安倍晴明转身朝已远得看不清的桥望去,就见上面挤满士兵,怒吼带着那以压抑的悲意,显然渡边纲发觉不对赶过来了。
“为什么对四大天王赶尽杀绝……”裴子云这时也看去,认真回答着安倍晴明的问题。
“四大天王同是源赖光的家臣,情谊甚坚,就算不谈情谊,也是同一阵营,我别说杀了二个,就是杀了一个,就已没有和解的可能。”
“既是不死不休,与其留下后患,不如全部杀了。”听着远处还算熟悉的怒吼,带着滔滔江水都洗之不尽的恨意,裴子云笑了一下。
“你听听,这个渡边的声音隐含多少仇恨,安倍,这是四大天王最后一个,你觉得我怎么样处置呢?”
裴子云看向安倍晴明,这一次直呼其姓,亦是一种态度。
“安倍晴明虽深不可测,非要为敌,亦不可留。”裴子云在心中想着。
安倍晴明在裴子云略带杀气的注视下,倒泰然自若,只是沉思,反在划船的两个式神受此杀气一激,身体一顿,警惕看过来。
安倍晴明示意它们继续划,神色平静看向面前的山田信一。
山田手中握着木刀,本是装饰品一样的存在,现在却闪着幽光,这不知道是吸取了多少鬼神之血,已经让这一把普通木刀,变成比这个时代口口相传的妖刀更妖异的存在。
安倍晴明目光又落在山田信一脸上,这少年武士常怀悲怜,却有胜过大多数人的冷漠,相信既这样说了,就没有回转的机会。
可任由放肆行事,平安京的威严何在?
更不用说隐秘的任务了。
想到这里,安倍晴明惆怅叹了口气:“山田君,我不能任你这样杀戮。”
安倍晴明观察许久了,自己虽有不少强大式神,但山田信一的刀光,鬼神都斩,开战结果难测,可他只得说着:“山田君,这是我的责任,您明白吗?”
裴子云听了话,抬眸看了一眼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重重点头,感慨:“我明白。 ”
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和义务,就算是安倍晴明也一样。
不过没有立刻开战,这样说时,裴子云一跃,虽离岸隔着几米,还是轻松直接跳到了岸上。
“那就再见了,希望下次,不至於刀刃相向。”
说着举步,正欲离去,安倍晴明就问着:“山田君,你接下来去哪?”
裴子云脚步不停,声音传了过去:“出京。”
阪田、卜部、碓井已死,源赖光必暴怒,既安倍晴明已摆了态度,那在平安京就不能呆了,而一旦出了平安京,任何追杀者都反过来成为猎物。
兵法已深入到裴子云的本质,在裴子云眼中,武功要晋大宗师,就必须同时是兵法大家。
指挥千军,与手中一剑,哪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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