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第十一部:最后的争斗

老蔡热烈地欢迎我们,回到了久别的家中,我们的心情应该是十分愉快的。但是我们两个人却笑不出来。

我本来认为白素的主张,十分可笑,因为我们既然爱莫能助,自然应该心安理得的,但是如今的情形,却是大不相同。

如今,我们知道那些高级生物,在大约半年的时间内,要全部死亡了。

那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舒服的感觉,压在我们两人的心头,使我们几乎没有法子欢乐。

我们尽量避免提起这件事来,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们拚命寻找游乐,但是在那几天中,我们却从来未曾开怀地笑过一次。

到了第五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叹了一口气:「我看我们要面对现实,我们来讨论讨论怎麽办吧。」

白素幽怨地望了我一眼:「我早就想提出来了,但是又怕你不听我。」

我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是绝不会有这个力量的,我们不妨向大国政府求助,看看是不是会有结果。」

白素喜道:「这就是我所提出来的办法。」

我又道:「首先,我们还要和他们通一次话,看看他们可有甚麽别的国家急需要的科学知识,作为交换帮助他们的条件。」

白素点了点头,我们两人,都一本正经地盘住了腿,静坐了起来。

我们都期望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但是,一小时很快过去了,我们甚麽也未曾听到。

我和白素面面相觑,我们只当自己的心绪,还未真正的宁静下来,所以我们的脑电波,便不能和那种高级生物所发出的声音,发生感应。

所以我们继续静坐下来。

然而,又过了两小时,仍然是一点感应也没有。

我们明知愈是急躁,便愈是难以和这些高级生物通话,但是我和白素两人,却都不由自主地焦急起来,我们决定今晚放弃这个企图了。

我们自己对自己解释,那些小生物如今一定是在不知甚麽地方,未能知道我们和他们通话的意图,所以才会一无结果的。

所以,我在放弃了静坐之后,当即向印度方面,通了一个长途电话,一则,我的行动,可能使那些「人」知道我的所在!二则那天外金球——星际人的奇妙的太空船——我还未曾归还给章摩,我告诉了章摩的秘书,金球的所在,并抱歉我不能亲手归还。

同时,我还附带问了一下,章摩是不是在这几天有特别的感应?我得到的回答是不。

有二天天黝黑,我和白素便开始静坐,可是一直到午夜,我们仍是一无所获。

我们两人都觉得十分沮丧,我首先站了起来,白素望了我一眼:「你别心急——」

她一句话未曾讲完,突然停了下来,而我的心神,也突然紧张了起来。我居住的地方,本就十分寂静,而且这时又是午夜了,可以说有任何一点声音,都瞒不过我们的耳朵的。

就在白素的话讲到一半之际,我们两人,都听到楼下的大门上,发出了轻微的「格勒」一声响。

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这屋子中只住了三个人。我、白素、还有老蔡。

我可以肯定老蔡是早已在他的房间中睡着了,我和白素都在这里,那麽,开门的是甚麽人?

我连忙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将房门慢慢地拉开了一线。

我们静坐的所在是我的书房,我们是早已熄了灯的,楼下的客听中也没有灯,但由於我的眼睛已习惯於黑暗的缘故,所以我向通道走廊的栏杆一望下去,就看到大门的门把在缓缓地转动。

过了不到半分钟,大门便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三寸。大门被推开了三寸之后,一条铁链,便使得门不能继续打开,於是,我又看到一柄钳子从门缝中伸了进来,去夹那条铁链。

我趁这个机会,向白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留在书房中。而我自己,则推开了房门,冲出了一步,来到了楼梯口子上。

我不是由楼梯走下去的,因为那不但慢,而且容易发出声响来。我是跨上了楼梯的扶手,疾滑了下去的。那本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游戏,但却也是无声而迅疾地下楼梯的最好方法。

我滑下了楼梯,刚在一张沙发后面躲了起来,便又听到了「得」地一声,那根铁链被夹断,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本来以为,打开门来的不速之客,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偷。

可是,当那人一推进门来时,我自沙发背后,探出小半个头看去,一看之下,我突然吃了一惊,那偷进来的人,身形相当矮小。

我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事实上,我根本不必看清那人的面貌,便可以知道那是钱万人!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钱万人似乎还有同伴,但是和他一齐来的人并没有进屋。我之所以作如此判断,乃是因为他进屋之后,向前看了一眼,立时又向外面作了一个手势的缘故。

我看到钱万人向前跨出了一步之后,已掏出了手枪,套上灭声管。

看到他的手中有武器,我又改变了我的计画。

本来,我准备站起来大声喝阻,然而此际我已明白,他夤夜前来,目的大有可能是实行极其卑鄙的暗杀,那我又何必跟他客气?

我的双手,按在沙发的臂上,看着他的蹑手蹑足,一步步地向楼梯口走去。

等到他来到了离沙发只有五六尺之际,我用力推出了沙发,整张沙发,带着极大的力道,向前撞了过去!钱万人虽然立即发觉,转过身来,「扑」、「扑」连射了两枪,但是,他的身子仍然被沙发撞跌在地。

我在推出了沙发之后,身子便一直蹲着,钱万人的两枪,都射进了沙发中,我一看到钱万人被撞倒,双手抓住了地毡的边缘,将地毡猛地向上抖了起来。钱万人跌倒在地,一骨碌爬了起来,可是他却防不到脚下的地毡在刹那之间会抖了起来,是以身子一滑,再度跌倒。

当钱万人再度跌倒之际,我身子,已经向前扑了过去。而由於他手中有枪的缘故,我是拉着地毡,一齐向前扑出去的。

钱万人放了两枪,他射出的枪弹穿透了地毡,我侥幸未被射中。

但是,我已不给他有机会发射第三枪。因为我已连人带地毡,一齐压到了他的身上,我顺手拉起了一只用整个树根雕成的小几,重重地向下,敲了下去。

虽然隔着地毡,但是仍然可以知道钱万人的头部在甚麽地方,我那一击的力道十分大,击下去了之后,钱万人的身子便不动了。

我为了可靠起见,再补击了一下。

那第二下敲击的力道,却不是十分大,因为我怕将他的脑壳敲碎了。

我不想令他死亡,只是要他吃多些苦头,好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敲过了第二下之后,我站了起来,先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看了一看。

我们在客厅中的打斗,虽然激烈,而且钱万人还发了四枪,但是由於枪是配有灭音器的缘故,声音并不十分大。

当我拉开门向外看去之际,只见门外人影闪闪,足有七八人在外,监视着我的房子。而这些人,显然不知道他们的头子已经出了毛病了。

我再回到了地毡之旁,掀起了地毡,我发现我那两击中,有一击是击在钱万人的脸上的,因为他正可怕地流着鼻血,几乎连鼻骨都断了。

我将他拖着,上了楼梯。

白素在书房内问我:「甚麽人?」

我低声回答道:「钱万人!」

白素吃了一惊,低呼了一声:「是他?」

我笑道:「怕甚麽,你看他,十足像一条死鱼!」

白素呆了一呆,她随即低头一看,看到了钱万人的那种样子,她也不禁笑了起来:「怎麽一回事?他何以如此不济?」

我拍了拍胸口:「不是他不济事,是我的神通广大,知道麽?」

白素笑道:「老鼠跌在天平上。」

我将钱万人拖了过来,取出了两副手铐,将他的双手,和我的书桌的不锈钢脚,锁在一起。然后,我用一盆冻水,向他的头上淋去。

几乎是冻水一淋到了他的头上,他就醒过来了。

他睁大了眼,我将一盏极强烈的灯光,对准了他照射。在那样强烈的光线的照射下,他除了眩目的光芒之外,看不到任何物事。他的头左右地摆着,显然是他绝不知道自己来到了甚麽地方。他的面上,也现出了焦急无匹的神情来,口角牵动着,大声道:「甚麽地方?我在甚麽地方?有人麽?」

他竭力地挣扎着,蹬着腿,想要弯身坐起来,但由於他双手被制,所以不论他怎样挣扎,都没有用处。

白素好几次要出声告诉他,他是落在我们的手中了,但是却都被我阻止。

我自己也有过这种经验的,那便是在自己不知道落在甚麽样的敌人手中之际,心中最是惊惶、恐惧。那种滋味自然是十分不好受的。

而因为钱万人这家伙太可恶了,所以我就是要使他尝尝这种不好受的滋味。

足足过了十分钟,钱万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我才冷冷地道:「钱先生,你太激动了,一个半夜偷进别人家中来的人,怎可以大叫大嚷?」

一听到我的声音,钱万人立时静了下来。

这家伙也真厉害,他当然看不到我的,但是他的头部,却立即向我所站立的地方转来,这证明他的神经仍然保持着镇定。

我轻轻地跨出了两步,不再出声。过了好一会,钱万人终於沉不住气了,他道:「你们想将我怎样?」

我冷笑了一声:「这是我正要问你的问题。」

钱万人闭上了眼睛:「我已中了暗算,还有甚麽好说的?」

我道:「如果不是你想暗算人,你又怎会中了我的暗算。我不妨告诉你,你想要那金球,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金球已经不存在了。」

那天外金球当然不是不存在了,但我故意如此说法,目的就是为了使钱万人死了这条心。我当然不会怕他,但如果他一直和我纠缠不休,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却也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钱万人「哼」地一声,也不表示惊异,更不表示他不信我的话。

我继续道:「所以,你是白走一趟了,如今准备通知当地警方人员,将你带走。」

钱万人强充镇定不再存在了,他的面上,出现了肌肉的可怕的扭曲。他的面色,也变得可怕地苍白。他是一个特务——而且不是普通的特务,而是一个大特务。一个大特务而被当着小偷一样地落到了当地警方的手中,只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尴尬一点的事情了。

我的那句话,显然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过了好一会,我又开口道:「怎麽样,我现在就拨电话了,你还有甚麽话要说?」

钱万人突然叫了起来:「不!」

我「哈哈」大笑:「你当然不会同意我的作法的。问题是你以甚麽来作为我不那样做的交换条件?」

钱万人喘息着:「你要怎麽样?」

我想了一想。钱万人是不顾信义的人,我当然不能凭他口头上的答应,便自轻信他的话。

那麽,最好的方法,便是要他写下字据来。他如今隶属的军队,是世界上对自己人猜忌最甚的军队,整肃的阴影,时时笼罩在每一个军队成员的头上——包括士兵,以至将军。

如果他有一封信,表示他有泄露秘密的意愿,那麽他是绝不敢再来麻烦我的了。

这个办法显然卑鄙一些,但是对付像他这样的人,却也恰好用得上。

我打定了主意:「好的,你写一封信,收信人是我,在信中,你表示有很多重要的情报,要找我出卖,这封信写好了,你可以安然离去。」

钱万人咬牙切齿:「你是个卑鄙的老鼠!」

我冷笑一声,道:「这个头衔留给你自己用,再恰当也没有。」

钱万人的口角牵搐着,他沉默了五分钟,终於咬牙道:「好,我写。」

我准备好了纸与笔,俯下身,「卡」地一声,将他右手的手铐,打了开来。

我不能不说我自己太大意了。

因为我以为钱万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是没有机会反抗的。我解开了他的一只手,他还有一只被制,而退一步而言,即使他制服了我,还有白素在一旁,他又有甚麽办法?

但是我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白素是深爱我的人,在我一受到危险之际,她会慌了手脚,只想到怎样令我安全,而不会想及其他的。

於是,我遭到了失败——那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所遭到的最可耻的失败。因为我是在几乎绝对优势的情形之下,反胜为败的。